第13章 開始釣魚的第十三天:

簾外的少年金相玉質,濯濯光明,仿佛真應了那句“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不能說寒江雪是聞嘲風平生所見最好看的人,卻絕對是他最願意與之親近的。

他的眼裏有繁星,裝點了聞嘲風情緒中的所有暮色。

對於寒江雪會去白玉院這事,聞嘲風做過無數猜想和假設。有年少無知、一時好奇的,有不小心誤入、半推半就的,甚至還有可能只是故意氣他爹的。

但聞嘲風怎麽都沒想到,寒江雪是真的不知道白玉院是什麽地方。

他如今看寒江雪,就像在看一張紙,心裏想著,這得多白啊,怎麽著也得比在棺材裏躺了五天還要白吧?

咳,真不是聞嘲風想陰陽怪氣,實在是他的理智很難去相信,在這個年紀、這個環境下長大的少年,會對春宮一事一無所知。邏輯上就講不通。

可情感上,聞嘲風又下意識的想要去相信,相信寒江雪的無辜。

在情感與理智經過一番不那麽緊張的角力博弈後,毫無意外地,情感占了上風。聞嘲風相信了一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相信的鬼話,並小心翼翼的問出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問的智障擔憂:“那你知道青樓是什麽嗎?”

寒江雪:“???”

他覺得在他和無夷王之間,肯定有一個壞掉了。

而他很確定那人不是自己。

“我當然知道青樓是什麽。”我只是不知道你們古人玩的這麽開。寒江雪的理解一路就朝著不夠健康的方向滑坡而去,艹動物違不違法?不行,不能想了。寒江雪一個激靈,便對簾子的無夷王拱手抱拳,“殿下,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必須得回去!”

他要去救那些小貓小狗,不能再讓它們待在白玉院那種變態的地方了。反正他這輩子有錢又有閑,他可以養它們一輩子。

聞嘲風:“???”

經過好幾個思維轉折,聞嘲風才終於勉強理解了寒江雪的誤會。

他之前其實依稀聽過一個傳聞,有朝臣背後嘲笑武侯一生要強,卻有個殘疾兒子,這便是他殺戮太重的業報啊。

寒起的大兒子寒一生是朝廷命官,若身患殘疾,怕是連考科舉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殘疾的只可能是小兒子寒江雪。但是,從外表上來看,寒小虛銜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既不缺胳膊不缺腿,也沒有眼瞎耳聾腦子不夠。

那麽,寒江雪還能是什麽殘疾呢?

一個荒謬又合理的猜測便應運而生。

聞嘲風試探著問寒江雪:“你不會覺得白玉院裏那些和你待了一下午的……真是一群小動物吧?”

“不然呢?”寒江雪更詫異了,不是動物是什麽?他總不能在和一群人玩吧?

“哈。”聞嘲風笑出了聲,真是太荒誕了,他在心裏想到,原來是這樣,也果然只可能是這樣啊。他猜對了,是寒江雪的感知出了問題,他分辨不出能變成原形的人類和真正的動物。

明明該是像紅花綠葉一樣的簡單常識,但對寒江雪來說卻比登天還難。

這樣的人很少,卻也不是沒有。就像聞嘲風的白化病,只有千分一、萬分一的概率,卻偏偏被他們遇上了,天生地與眾不同。而這世上最是容不下的便是這份不同。

但是他們又有什麽錯呢?明明錯的是那些自以為正常的人!他們才該為他們的愚蠢付出代價!

聞嘲風當日能平靜的聽完別人議論武侯家事,如今卻只想把那些人的舌頭都一個一個的割下來!

最終,他陰沉著語氣道:“你放心,本王一定給你做主。”

寒江雪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了句:“……啊?”就,這中間是發生了什麽時空跳躍嗎?還是他又失憶了?

寒江雪不理解。

在聞嘲風正準備開口解釋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他們此時其實才走出四一寺地界不遠,路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有人來,有人走,導致的便是馬車也會堵車。一路走走停停,如今徹底抓瞎。

堵車的原因是發生了事故。

聽到外面的哭天抹淚,寒江雪流淌在血液裏的八卦就忍不住動了。他掀開車簾,第一時間看了出去。外面此時已是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吃瓜,自古以來便是最喜聞樂見的精神娛樂之一。好幾個大哥為了吃到第一手的瓜,紛紛上樹,緊緊抱住樹幹的樣子就像樹懶,眼若銅鈴,耳似天線。

而事件的中心——一位做民婦打扮的母親——正抱著孩子當街嚎啕,幹打雷不下雨的那種。她一直在怒斥自己粗心的相公,逛個廟會,竟也會丟了給兒子準備的束脩。

“我不活了,這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啊。”哭聲直幹雲霄,穿透力極強。

但寒江雪只覺得對方騙的很不敬業。就不說什麽妻子的手上沒有老繭、一看就不像她所說的是個起早貪黑的洗衣婦,也不說丈夫明顯沒什麽感情地道歉捧讀,就妻子一口一個“我的龜兒子喲,我的龜兒子喲”,誰會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