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噩夢(第2/4頁)

“可是有一天半夜,我在睡覺,忽然有人騎到了我的身上,掐著我的脖子。我睜開眼睛,就發現是我父親。他的雙眼赤紅,情緒激動。他說都怪我沒有看好妹妹,怎麽死的不是我。還說,一定是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才造成這一切的。他說,沒有我就好了,我是個殺人犯。”

“我後來才知道,我以為的父親,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只是我的養父,而我的妹妹,才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盡管現場有很多人能夠證明,我妹妹的死和我沒有直接關系,那個男人也要以最大的惡意來猜想我。”

說到這裏,何文林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似乎回憶起了那種痛苦。

那一天晚上,他是在睡夢之中被驚醒的,往常慈愛的父親像是換了一個人,他的面目猙獰,雙手緊緊勒住他的脖頸,父親全力掐著,讓他不能呼吸。

他掙紮著摸到了一旁的床頭櫃,把鬧鐘碰了下去,這才引來了母親。

他記得母親撲過來,拉走了想要掐死他的父親,女人不停重復著一句話:“我答應了,要把他養大的!”

他那晚臨近死亡,無比惶恐。

他蜷縮在床上,聽著隔壁父母的爭吵,他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他的父母另有其人。

最令他崩潰的是,他一直以為爸爸媽媽是愛自己的,他的童年是幸福的。父母那時候經常表揚他的學習好,說妹妹不如他。

可原來他不是父親的兒子,父親的慈祥,疼愛,都是裝出來的。

那是吹出來的氣球,漂浮在空中的泡泡,是一個忽然醒來的美夢。

童話般的假象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現實。

隨後,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但是父子之間還是出現了巨大的裂痕,似乎從妹妹死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父母的愛。

他時刻和一個想要掐死他的人生活在一起。

從那天起,他和父母形同路人。他只是在這個家裏生活,吃飯,幾乎不和他們說話交流。

特別是晚上睡覺,他會想起養父那晚猙獰的表情,爸爸的話語仿佛是詛咒。

他時常從噩夢之中驚醒。

他害怕他會在哪天夢中死去,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很早就開始打工,掙錢,拼命想要逃離這個曾經給他溫暖的家。

“我不敢睡覺,長久失眠,一直靠安眠藥才能夠入睡。”何文林喝著啤酒。

“後來,我長大,上了大學,我選擇了法律系。我想要從法律上尋找答案,如果法律認為我是無罪的,那麽我就是清白的,我用這個信念支撐著自己。”

“大學畢業,我交往了一個女朋友。她是個很好的女孩,長的很漂亮,溫柔可愛。靠近她的時候,我的內心是平靜的,躺在她的身邊,我也可以睡上一會。她讀的是師範專業,為了和我在檳城一起生活,她要先去附近的縣裏教書一年,那樣可以獲得檳城的戶口。”

“我們兩個人異地,感情一直很好。我的事業也蒸蒸日上,似乎一切都在變好,那一年的聖誕夜,我們在回程的路上……”

何文林的聲音哽了一下,他又喝了一口酒。

沈君辭想了想,他算了一下時間:“那天晚上高速上出車禍了?”他對那個日期太過敏感。

何文林點頭:“對,在高速上的連環車禍,一共造成七人死亡,十幾人受傷。我們那輛車的司機死亡,當時我先醒來了,我沒有受很重的傷,從車上掙紮下來。她被卡在車裏,渾身是血。她還是清醒的,伸出手說自己很害怕,想要讓我救她,讓我陪陪她。”

他的聲音出現了顫抖。

“可是那時候,我選擇了出去求救。等我找了人回來,那輛車起火了,我女朋友被燒死在車裏。我女朋友的父母後來在指責我,他們說,如果自己的女兒不和我談戀愛,就不會死,他們指責我沒有能夠救她,說我是個殺人兇手。”

描述著這一切,何文林仿佛又看到了那場車禍,眼前是熊熊烈火,耳邊都是人們的慘叫聲。

他渾身是血地來回走著,感覺自己像是走在地獄之中。

他是個不祥的人,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和死亡。

女友父母的哭聲罵聲和當初父親的咒罵合並在了一起,像是他人生的詛咒。

說到這裏他低垂了頭:“我想要找到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我家打掃老宅子,我看了我媽寫的日記,我發現,我是個不應該存於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隨後我發現,人類是孤獨的,身邊的愛,身邊的人會消失,父母,姐妹,朋友,同事,所有圍繞著你的人都是虛情假意的,沒有人對你的痛苦能夠感同身受。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困在籠子裏的野獸,孤零零的。”

沈君辭看著他。

他逐漸明白了何文林心理的形成,女朋友的死亡給了他二次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