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殺人KPI

審問室裏,這場審問還在繼續。

在警方的尋訪之中,趙傳文的口碑並不好,他是一個脾氣古怪的老人,沒有什麽朋友,他有錢,但吝嗇,愛占小便宜,對待他人極其苛刻,他會去社區投訴,會占著公共的器材設施據為己有,會因為一點小事不如人意就大發雷霆。

魏森雖然口碑比他好一些,但是也差不多。

他們集體去薅超市的羊毛,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揪著不放,弄得好多人都不喜歡他們。

而這個張立傑在人們的口中卻是一個“好人”。

面對顧言琛的質問,張立傑的胸口起伏,他坐在審問椅上,面色神情古怪。

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是最終保持了沉默。

沉默了幾秒以後,他苦笑了一下:“警員,你還是太年輕了。人都是會變的。也許我過去還算是個好人吧,但是我現在不是了。”

顧言琛反問:“所以你就對兩位老人痛下殺手?你明明知道這是犯法的!”

張立傑的眼睛裏有淚,開口道:“深夜裏,我失眠了,躺在我家那張擁擠的小床上,旁邊傳來老伴的鼾聲,聽著隔壁我兒子兒媳的哭聲。還有我孫子因為心臟病發,吸不上來氣,不停咳嗽的聲音,在那樣的夜晚,我忽然覺得,我做個好人毫無意義……”

眼含淚水,他的面目卻逐漸猙獰:“殺人的念頭就在那一瞬間冒了出來,我不想再做一個好人了!”

顧言琛站起身,他的雙手壓在桌面上輕輕搖頭:“不,這絕對不是你的殺人動機!你還有什麽事沒有說實話。”

顧言琛審問過那麽多的犯人,卻從未有一場審訊如此累過,這種累不在表面,而是心累,他明顯地感覺到,眼前的人在隱瞞什麽,可是他就是問不出來。

他以往的那些審問策略,那些審問方法,全部都不適用於眼前的人。

顧言琛有一種無力感,他意識到,他可能問不出真相。

殺人動機不夠充分,這是最大的破綻。

趙傳文的差評是打在兩個月前。在那個差評之後,他們還有過幾次交流。那時候張立傑沒有什麽異常。

張立傑早就隨身帶了上吊的繩子,他在地鐵站徘徊,等著趙傳文出現,這不是激情殺人,這是蓄謀殺人。

他持續給張立傑施壓。

顧言琛問:“你殺人是因為錢嗎?有人承諾你,殺掉了他們以後,會給你錢?”

提到了這個問題,張立傑靠在審問椅上,忽然哭了起來:“警官,你放過我吧。我已經供認了我的犯罪事實,你為什麽就是不信呢?”

顧言琛問:“你是不是受了別人的教唆,或者是聽信了什麽?如果你是有原因的,一定要告訴警方,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申請減刑。按照你現在的犯罪事實以及口供,你會被判死刑。”

換做以往,死刑就足夠震懾犯人。

可是張立傑面色慘白地搖頭,他咬緊了牙:“我沒有說謊,這件事沒有內情了。我殺了人,死刑我認!”

顧言琛道:“你不想想你的家人嗎?你老伴聽到你死刑的消息,會怎麽想?你孫子呢?你不想再看到他了嗎?!”

帶走張立傑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張立傑對於孩子是有感情的。

重壓之下,張立傑崩潰了,他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這個人到中年的男人哭得極其狼狽,泣不成聲。

可是他依然咬死了沒有松口。

說到最後,他幹脆放棄了辯駁:“警官,總之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會在口供裏說明我殺人的具體情況。至於其他的,我沒什麽好說的了。你放過我吧,我很累了。”

這景象太過詭異了,警員拼命想要拯救眼前的犯人,犯人卻急於認罪供認罪行,要求判刑。

等張立傑給口供簽字之後,顧言琛從審問室裏走出,來到了一旁的觀察室。

沈君辭正坐在椅子上,靠著腰靠,手中拿著茶杯默默喝茶。

顧言琛嘆了一聲,把案卷扔在了一旁桌子上:“又是這樣的結果,我還是沒找到背後的繩結。”

沈君辭道:“你已經盡力了。”

顧言琛卻有一種挫敗感。

他坐在沈君辭的對面,把長腿翹到一旁的台子上,用手指按著眉心。

他感覺到了疲憊。

這已經不是最近的第一起案件了。

這樣的案件,他們接觸到了起碼三起。

不是多麽復雜詭異的犯罪過程,犯人過去都沒有犯罪記錄,是初犯,卻用了非常惡劣的殺人手段,殺死了獨居的老人。

兇手之中,有剛剛生下二胎的媽媽,有樂於助人的下崗會計,現在再加上了張立傑,一名普通的送餐員。

這些都是在正常情況下不會殺人的人,卻幹出了殘忍的犯罪事實。

仿佛在某一瞬間,他們被魔鬼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