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喵喵

二樓貓房連接的陽台, 一直是邈邈喜歡的地方。

陽台一面墻釘著菱形木格,綠蘿爬了一整面,與吊蘭垂落的枝條錯落交織, 渲染森森綠意。

綠蘿種植在糖果色的陶盆裏,通過將莖杆固定在木格的方式引導攀伸。邈邈不住這裏的日子, 應當是雲叔打理。一些嫩枝從木格滑落, 沿著擺放陶盆的大理石台面肆無忌憚生長,新葉觸到水面才換了個方向攀爬。

邈邈從遊園會帶回來的兩條金魚, 經常遊上來唼喋綠蘿的葉,或是吊蘭白色的根。

大理石台面的另一側空間不大,是邈邈按照自己亮閃閃審美收集的零星瓶罐。他最喜歡的那個麻繩玻璃瓶裏,插著一捧兔尾巴草。

靠著玻璃瓶的,是商覺時那天編給他的草貓貓。

斜對角支著畫架。

邈邈拿起畫筆, 坐在他的小天地裏。

隨著水分的流逝,用來編成草貓貓的兔尾巴草開始變細,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哪怕邈邈再不情願, 也得接受眼前這只草貓貓會有消失的一天。

第一只的意義總是特殊的。

鏟屎官以後會給他編很多草貓貓,但都不是現在這只了。

邈邈想了想, 決定抓緊時間, 用畫畫的方式將他的第一只草貓貓保存下來。

他選了湖藍和寶石翠綠兩種顏料,開始調想要的顏色。水彩蘸過水就會一點點漫開顏色, 邈邈不眨眼看著畫筆在紙張上留下的痕跡。

貓作為狩獵者,需要擁有敏銳集中的視力, 為此,他們犧牲了精準感和色彩感。和人類相比, 貓可以說是近視又色盲,五米以外的視野朦朧失焦, 只能分辨藍色與綠色。

所以,從貓變成人的那天,邈邈眼中的世界一下廣闊和豐富起來。

他喜歡觸摸、感受那些色彩,尤其是通過畫畫,通過水彩。那些不同顏色搭配融合在一起,紛呈層次感的變化,邈邈百看不膩。

對小貓而言,調色彩快樂的事情。

“商覺時。”但今天的小貓,儼然有心事:“什麽時候回去?”

邈邈坐在畫架前,微微鼓著臉蛋。陽光燦爛照進來,將綠蘿、吊蘭、兔尾巴草,和室內的一切都映出了金色,亦將他的輪廓勾出一層泛著暖意的淡淡金芒。

看上去更加毛茸茸。

小貓的心思總是很好懂。

話一出來,商覺時就知道,邈邈還在介意雲叔和文雀的談話,覺得這裏不安全了。

但商覺時帶邈邈來天水園,自然有他的道理。人間與離界之間存在混沌,混沌隔絕開兩界一切,包括靈氣。

只有離界的出入口,因陣法的維持下依舊存在著妖怪賴以生存的靈氣。這也是白峰奇雲叔這樣守門人,不能離開的原因。

邈邈才剛完全長出妖形,當然在這裏最好。

“唉。”貓貓學著電視劇裏的人,抑揚頓挫嘆氣。

他沒心思畫畫,趁商覺時不注意,走貓路從陽台窗戶溜到樹上,揣手手對著花園發呆。

窗口這棵樹叫芙蓉樹。

青綠色線狀披針葉,花絲細長,像毛茸茸的扇面。眼下正是芙蓉樹的花期,遠遠看著像樹上飄了淡粉色的雲,近到趴在樹上就像粉色花海。

邈邈小時候愛玩這種花,雲叔知道後,特意移栽了幾棵芙蓉樹到貓房窗口。為了方便小貓磨爪睡覺,還特意搭了一個藤條窩。

小貓尾巴直直一條垂下來,其實雲叔一直對他很好。

可雲叔和文雀居然一起密謀壞事,還想告訴別人他和商覺時的情報。

實在是太過分了。

邈邈想著想著,尾巴逐漸在身後,甩來——甩去。

他心裏亂糟糟的。

而雲叔依舊雷打不動在花園。

他在園藝上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前兩天剛除掉藤蔓植物的刺,這就又忙於給樹木修剪造型。

剪著剪著,往邈邈在的芙蓉樹過來了。

看到樹蔭裏那團白色後,雲叔一如既往和少爺的漂亮小貓打招呼。

昨天邈邈對著文雀喵嗷喵嗷,同樣對雲叔也不像以前那樣親人友好。雲叔不知道哪裏惹貓貓不開心了。今天特意準備了哄他開心的驚喜。

一盆移栽進花盆的覆盆子,蔥蘢的綠色葉片下,懸掛著一簇簇飽滿可愛的晶紅果實。

然而邈邈沒有停留。

格外亮眼的雪白毛團,在錦簇花叢裏,刷一下跑過去了。

“這是怎麽了?”看著小貓頭也不回的背影,雲叔心裏空落落的。

照顧花園雖然並不算枯燥,但很寂寞。天水園常年沒有人住,雲叔守在這裏,同樣不能離開。為了找點事做,他日復一日待在花園,不需要開口,面對的永遠是沉寂的花木。

少爺偶爾回來住,對他態度客氣,但實際上沒有多少話說。

對此文雀曾經義憤填膺,篤定少爺被“商家”教壞了,才會冷言寡語,一點都不愛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