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七年後的世界——

【籠屜蕎麥面:我想創造一個沒有咒靈存在的世界。】

淺灰色的眼眸注視著這條消息量巨大的消息,一瞬間將已知的線索串在了一起,月見裏虹映面無表情地盯著這行字,大腦比情感更快一步意識到了什麽。

咒靈是由普通人散發的咒力聚合在一起而形成的,而咒力源於人類的負面情感,所以無論怎麽袚除咒靈,都不可能讓咒靈完全消失。

如果想讓咒靈從世界上消失,那就只能從根源入手。

常規來說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讓全人類的咒力消失,另一種是讓全人類都成為咒術師,但無論哪一種方法都是理論上可行、實際卻難以操作的。

結合不知全貌的星漿體事件、夏油傑提過的問題和他叛逃前殺害一百一十二名村民的惡行,顯而易見,他選擇的是後一種方法,而且他在集合這個數學問題上應該掌握得非常不錯。

只要把所有非術師都殺了,那全人類都是咒術師了。

推算一下時間線,夏油傑應該見過七年前的自己了,當時他和那個騎機車離開的人可能聊的就是這個話題。

所以那時候他看起來才那麽奇怪,包括後續他對自己不太自然的態度。

月見裏虹映抿了抿唇,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上的那行文字。

落日躲入海面之下,海平線上的最後一抹晚霞消散,絢麗多彩的光芒不復存在,黃昏在那雙灰眸中落下,剝去了夕陽賜予他的金色余暉,僅殘留一片如同靈魂被灼燒過後冷卻的灰燼。

他突然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腦子終於壞掉了,否則為什麽他只能想出一種可能性呢?

但遺憾的是,他的腦子沒壞。

——夏油傑想殺了他。

這便是他推斷出的結論。

咒術師果然都是一群自說自話的家夥。

月見裏虹映半斂著眼眸,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也有可能他沒有特別的情緒,他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平靜得就像與橫濱港相連的東京灣那般,遠遠望去如一張蔚藍色的紙片,沒有太大的波瀾。

沒什麽好驚訝的吧,夏油傑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殺了,若是把僅僅相識兩年的他排除在外,反而才奇怪。

他不生氣,也不難受,反倒是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這就是夏油傑的決定嗎?

那他明白了。

純白的海鷗身姿輕盈地掠過海面,猛地俯沖後高飛,沒有激起一點水花,高亢嘹亮的清脆叫聲自遠處傳來,把幾乎能與暗下來的夜空融為一體的深藍色人影拉回了現實。

月見裏虹映深呼吸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動了起來,他在聊天框輸入了一行字,看了半天卻沒有點下發送,而是刪除後重新打了一行字,但又一次刪除了。

——你打算怎麽做?

——你要殺死所有非術師嗎?

明知故問,沒有必要。

——你要殺了我嗎?

——你想殺了“末永虹映”嗎?

他不想這麽問。

——需要我幫忙嗎?

——我可以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如果是離開異能特務科前的他,興許會這麽說,只要是夏油傑想要殺的人,他都能毫不猶豫地下殺手,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哪怕夏油傑吃錯藥說想殺了五條悟,他也會一視同仁地處理。

但現在他多了一些無論如何也不想殺掉的人。

月見裏虹映前所未有地意識到夏油傑和他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咒術師與非術師的差別清晰地橫在他們之間,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又陷入了相同的境遇,與在末永家相同的境遇。

一切都因為他不是咒術師。

他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如果他是咒術師就好了。

很奇妙,這是他在末永家從未有過的想法。

如果他是咒術師,他的父親不會叛逃,他的母親不會追查,莉緒姐不會被植入輪回之眼。

如果他是咒術師,夏油傑就不會想殺他了。

但月見裏虹映很快把這個糟糕的想法甩出了腦海。

他不喜歡這種類似於打不過就加入的感覺,仿佛成為咒術師是高人一等的殊榮,將自己框死在咒術界這個狹隘的世界裏。

正因為他不是咒術師,他才認識了夏油傑。

正因為他不是咒術師,他才認識了六道骸、中原中也、織田作之助和他收養的孩子們、八板崇那些部下們等,暫時沒有太宰治,因為那個混蛋坑了自己一把。

因此,咒術師也好,非術師也罷,無論哪條路都有利也有弊,為了咒術師可能獲得的好處就想放棄非術師的身份,這才是沒有心的褻瀆。

屏幕上的那一行字似乎沒有最開始那麽紮眼了,月見裏虹映輕嘆一聲,他在對話框裏輸入文字,這次他沒有刪除,而是點了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