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離婚日記二十九

【什麽？】

這句“我愛你”來得太突然，太突兀，蘇小碗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可等她回味過來之時，又覺得這不像伊爾迷會說出來的話，她下意識以為那是她的幻聽。

然而伊爾迷的聲音還在持續地傳入蘇小碗的腦海。

【你聽到了。】

他的語調如此篤定，後面卻話鋒一轉。

【我說，我也很愛你，蘇小碗。】

【對你有占有欲是愛，對你有控制欲是愛，哪怕你無法接受這種愛。】

周圍的人來人往，汽車蜂鳴聲不斷，但或許是因為這是心音，這幾句話蓋住了所有的嘈雜。

每一個音節的上揚，每一個詞語的降調，蘇小碗都聽得清清楚楚。那些話仿佛從天邊渺渺傳來，卻恍若驚雷，一個字又一個字地炸開。

伊爾迷似乎渾然不覺她的震驚，再一次說：“現在即便沒了這兩種愛，我仍舊愛你，蘇小碗。”

“我愛你……”伊爾迷一共說了三遍。

每一遍“我愛你”之後，都帶上了她的名字。

不是曾經狀似親昵、其實暗含鬼胎的小碗，也不是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小碗·揍敵客，是蘇小碗。

——是最初的她。

蘇小碗微微睜大眼睛，耳邊的聲音像是突然消失了。她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一聲又一聲，像是在敲打著什麽。

內心深處原先的那條淺淺的裂縫，在此刻突然向外延伸，無數細碎的小石掉落。

明明應該覺得解氣的，明明應該冷笑著嘲諷他“你也有今天”的。可是偏偏湧起的是一種蘇小碗全然陌生的情緒。

好像是辛辛苦苦橫跨漫無邊際的沙漠，無論如何都只能看到海市蜃樓。等終於走到綠洲之後，卻不敢相信這是真實。

“別心軟啊，蘇小碗，那只不過是伊爾迷哄騙你的一種手段。”蘇小碗習慣性地告誡自己，但她心裏的想法統統被傳了過去。

【……】

那邊的心音一頓。

而後，傳來輕輕的嘆息聲。

伊爾迷向前走近了一步：“小碗，這是心音，心無法說謊。”

正因為這是心音，所以被掩藏在偽裝之下，一切陰謀，一切算計，包括深藏在心底的感情都在一刻無所遁形。在聽到對方心聲的同時，也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蘇小碗的頭腦混亂成一團漿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可是你怎麽可能真的愛我……”

伊爾迷算計了這麽多，做了那些事，在她面前不停地偽裝，又怎麽可能是真的愛她。

“那小碗，你又為什麽愛我？”伊爾迷繼續問道。

“我……”蘇小碗想要反駁，心底的想法卻不受控制地全部浮現出來。

她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往日相處的回憶在腦海裏飛快地閃過。

伊爾迷從蘇小碗那裏聽到了零碎的片段。他安靜地注視著蘇小碗，正想趁此機會繼續打動她，卻聽見她強制自己中斷了回憶。

她的心音帶著疲倦。沒有在對他說，而是在對她自己說話。

【可就算我愛過又怎麽樣，傷害了我，我怎麽能這麽輕易地原諒他？以“愛”為名義就可以傷害對方了嗎？】

【但如果我不原諒他的話，我是不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即便我原諒了，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我和伊爾迷還能回到過去嗎？連代表著兩人婚姻關系的戒指都已經丟了，再補也不是原來的那一枚了，一如自己的心不能回到最初那樣。】

蘇小碗在原諒與不原諒之間搖擺不定時，伊爾迷慢慢地擡起了手，他攤開手，心裏的話一並響起。

【戒指我找回來了，所以……你也回來吧。】

明明伊爾迷的心音如同平時說話般，語調一如既往地沒有起伏，但不知為何，從那些字節裏，蘇小碗感受了一絲情緒波動，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伊爾迷也會有所祈求，這也許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

【如果你不願意再賺錢養貓了的話，貓可以養你。】

伊爾迷的手心裏是那枚蘇小碗不小心丟掉的戒指，戒指內側寫著當時她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努力養大黑貓。

兜兜轉轉了一圈，這枚戒指竟然回到了伊爾迷的手裏。

蘇小碗的呼吸也變得緩慢起來，心底由“伊爾迷說的都謊話”“你不該再信任伊爾迷”“那都不過是他的偽裝而已”構建起的防線在這句話下瞬間崩塌。

她再次想起過去那些單純的期許，還有熱切又天真的喜歡。她的手指不自覺動了動，在擡起那一瞬間，猛地蜷縮進手掌。

“難道自己要去相信這不可控的愛情會讓伊爾迷永遠都不傷害自己麽？”蘇小碗指尖掐住了掌心。

【確實，愛情這東西說起來偉大，卻沒有任何保障。】

【相信虛無縹緲的愛情，相信對方會因為愛你不再傷害你，真的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