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明謀

冀州。

中年男人坐在刑房裏,沒有上枷鎖,也沒有被用刑,他安安靜靜的坐在凳子上,還不時往四周打量一下。

在他的身後的墻壁上,掛著一些他沒有見過的東西,猜著大概是什麽稀奇的刑具。

他被帶到這間刑房裏已經至少有半個多時辰,沒有人來過,這似乎並不是什麽好事。

在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應對。

想來想去,發現想了也沒多少意義。

看看張湯對付山河印的人有多狠厲,就知道寧王李叱的態度如何。

啟用張湯的時候,寧王遇到了多大阻力可想而知。

他手下的那些文武官員,都會覺得這是兒戲。

如此重要的差事,卻交給一個毫無經驗且年紀輕輕的店小二去做……這不是兒戲是什麽?

可是誰又能想到,寧王在這件事上的心思有多不留余地。

唯有張湯這樣的人,才會把事情做絕。

換做寧王手下任何一個官員,哪怕也是一樣的寒苦出身,也絕對不會如張湯這樣一路潑血的查案。

就在想著這些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中年男人擡起頭往外看了看,陽光先進入他的眼睛,讓他有些恍惚。

門外的人似乎是站在那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邁步進來。

等中年男人適應了光線,他才發現面前坐著的居然是受了重傷的張湯。

所以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張大人。”

張湯擺了擺手,門外的守衛隨即將屋門關好。

他身上纏著繃帶,掛著一條胳膊,但是看得出來,他又換了一身嶄新的官服。

那黑色的錦衣上,紋理流轉,猶如暗湧。

“你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你,這似乎有些不公平。”

張湯看著他說道:“不如先介紹一下。”

中年男人笑起來:“還是算了吧,千辦大人不認識我最好不過。”

張湯點了點頭:“按理說確實如此,如果知道你是誰了,就會在你身上繼續挖,不知道你是誰,死了也只是一個無名小卒。”

中年男人笑道:“正解。”

張湯問道:“名字總可以說吧,我猜,根據你的名字應該查不出什麽。”

“是啊……根據我的名字,確實查不出什麽。”

中年男人看了看張湯那張還帶著些稚嫩的臉,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少年,怎麽會有那麽狠厲的心。

說完這句話後他沉默下來,似乎沒打算告訴張湯他叫什麽。

張湯看著他說道:“你可以調動一千多人手,如此大規模的動作,如果不是山河印中地位極高的人,絕無可能做到。”

“慕風流在蘆縣控制票號,周掌櫃只是他的手下,而百辦早雲間的家裏生意,十之七八也是慕風流在幕後主使,他遊走於冀州治下,從這一點可以推測出,最起碼在冀州之內,慕風流的地位也很高,但從之前的事來看,你可以隨意調用他。”

中年男人笑了笑,還是沒回答。

張湯繼續說道:“慕風流死在早雲間劍下,一劍切掉了他的頭顱……是不是有些太輕易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回答:“我遠遠的看著,雖然不知道當時說了些什麽,但看到了發生了什麽,在那種情況下,慕風流被偷襲而死,也是情理之中。”

張湯搖頭:“不對。”

中年男人問:“何處不對?”

張湯道:“蘆縣距離岑州至少九百裏,蘆縣票號的生意是慕風流用手段收了的,岑州,早雲間家裏的票號也是慕風流用的手段。”

中年男人問道:“這又有何不對?”

張湯道:“從這一點可以推測出兩件事,第一,冀州票號生意,慕風流就是背後的推手,早雲間家裏的事,是在十二年前,蘆縣的事,是在兩年前,周轉千裏,翻雲覆雨。”

他往前壓了壓身子:“一個習慣了躲在幕後主使別人做事的人,為什麽這次會那麽草率的親自現身?”

“最起碼在十二年間,他做過很多事,每一次都是事成就身退,絕對不會讓自己出現在台前。”

“然而這一次,就算是為了拉攏我,為了拉攏早雲間,他也不應該自己現身。”

張湯再次往前壓了壓身子,看著中年男人的眼睛說道:“十幾年來,一直都躲在後邊,突然之間到了最前邊來,然後還那麽輕而易舉的被人一劍殺了……不合理,對不對,慕風流。”

中年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忽然笑起來,似乎笑的很暢然。

“果然了不起,難怪寧王會如此重視張大人。”

中年男人笑過之後點頭道:“是啊……如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出現在危險的地方,哪怕早雲間的那反手一擊確實防不勝防,換做是誰都意料不到,但一個合格的謀略家,是不會給對手有這樣致命一擊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