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詭道

聽虞朝宗把話說完之後,沈如盞很認真的回答道:“沈醫堂是救人的,不殺人。”

虞朝宗怔了怔,然後語氣之中竟是帶著些許祈求。

“對你來說救人不難,殺人應是更簡單的事。”

聽到這句話,沈如盞回答道:“對於任何一個醫者來說,用藥殺人的手段都不是難事,但老祖宗沒教殺人,老祖宗只教了我們治病救人。”

虞朝宗還想再說什麽,沈如盞卻沒有給他機會。

沈如盞道:“你別再低估李叱了,我替你覺得臉紅。”

虞朝宗沒懂。

沈如盞道:“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改變李叱?若李叱要想這樣做又何須你自己求死?”

虞朝宗懂了。

李叱若是那樣的話,他何必要把虞朝宗救回來?

“別替他做主。”

沈如盞平靜地說道:“也別幹擾他做人。”

虞朝宗因為這句話而深深震撼,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每天都在幹擾別人做人,越是位高者越是如此,且沾沾自喜。

沈如盞並不是一個溫柔的女人,她對自己看不慣的事情也不覺得容忍是好事。

所以她又補充了一句:“他不能替你做主,所以你敗了,你現在又想替他做主,是想他也像你一樣敗了?”

虞朝宗臉色一白,苦笑道:“這真是誅心之言了。”

沈如盞眼神裏的鄙夷更濃,她看著虞朝宗的眼睛說道:“你的話我也不會告訴李叱,一個字都不會對他說,你這看似遺言的話裏,難道就沒有再想利用他的心思在?”

“李叱是一個誰對他好他便對誰好的人,若他知道你要自殺以成全,他會拼盡全力的繼續保你,你大概是這樣想的吧。”

虞朝宗搖頭:“我沒有。”

沈如盞只是聳了聳肩膀,轉身走出石室,似乎已經不打算再和虞朝宗說些什麽了。

她說歸說,她也希望虞朝宗沒有這樣想。

虞朝宗坐在那發呆了好一會兒,他問自己,在做出這樣決定的時候,內心之中,是否真的有沈如盞剛剛說的那些想法。

他之前無比篤定的想著,自己絕對沒有這樣的念頭,也不可能有,因為他發自真心的要把燕山營交給李叱。

他仔細想過之後,忽然笑了起來。

“我真沒有。”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

靠坐在那,虞朝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心裏無比的輕松無比的踏實,沒有心計沒有貪念,沒有算計人只想付出,這是他人生至此唯一的一次。

只是在臨死之前想好好幫一個自己在乎的年輕人,他覺得無愧,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如此得意。

他甚至一點兒都不怪沈如盞說了那些話,反而替李叱覺得開心。

有沈如盞這樣的人在李叱身邊,對於李叱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而非壞事。

不多時,李叱端著一大盤餃子進來,熱氣騰騰。

虞朝宗想自己坐直了身子,兩只手卻使不上力氣,李叱連忙把餃子放下扶著他坐好。

“我喂你。”

李叱毋庸置疑。

虞朝宗嗯了一聲,看著李叱,笑的越發釋然和開心起來。

“無敵他以前和我說過,如果他這輩子有個弟弟,應是李叱那般樣子。”

虞朝宗說道:“現在我明白了,以前想的沒有這麽簡單,無敵他,一直都比我簡單。”

李叱夾起來一個餃子送到虞朝宗嘴邊,嘆了口氣後說道:“大哥你確實沒有二哥簡單,若是二哥的話,這會兒餃子已經吃掉半盤了。”

虞朝宗一口把餃子吃進嘴裏。

從這一天開始,虞朝宗沒有再和任何人提過求死之事,似乎也再沒有求死之心。

他向人要了大量的紙,每天都坐在床上寫寫畫畫,李叱不在的時候,他就一直在寫。

李叱在的時候,他就會變得開心起來,仿佛回到了孩子時候,有說不完的話。

他和李叱聊了很多,什麽都聊,從他自己這半生的各種遭遇,到朝廷的弊端,從朝政到民心,又從民心到風土人情,風土人情到天文地理。

他所走過的路,見過的人,做過的事,有過的感悟。

都在話中。

都在紙上。

他寫燕山營,也畫燕山營,李叱現在不想那麽多,他這個做大哥的要想。

就算李叱無心去搶燕山營的大當家,可只要他回燕山營,不管是黃金甲還是西籬子,都會對李叱充滿敵意。

其實這又不能完全怪那兩人,他們大概會想著,殊死一戰的時候不見李叱,要搶大當家位置的時候李叱回來了。

若只有他們兩個這樣想也就罷了,怕的就是燕山營的兄弟們都這樣想,若如此的話,李叱不可能把燕山營接手過來。

冷靜下來的虞朝宗這才醒悟過來自己之前的安排有多草率,李叱又怎麽可能單憑他一塊令牌回去就能接管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