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少爺。”

第二天,容鶴被鬧鈴叫醒,太陽穴的隱痛昭示著一場宿醉。

他昨晚睡得不怎麽好,但也不算太差。

前半夜陷在夢中,有個高大的身影拖著行李箱,在他前方毫無留戀地走著。他的四周灌滿人潮,耳邊充斥大巴車呼嘯的鳴笛聲。無論他怎麽拔足狂追,都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這種抓不住的無力感逼得他喊了那個人的名字。

後來,他腳下踏空,跌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但黑暗中似乎有個人,在用手輕觸他的頭發。

那感覺如同蜷進了湖底,感受著月光、微風、落葉、細波,所有溫柔的東西從身上一一撫過。

在持續不斷的鬧鈴聲中,容鶴最後用被子裹了會兒眩暈的腦袋,起身拿過手機摁掉鬧鐘,看到五分鐘前有人給他發了條消息。

是晏景。

《昆山雪》主要演員之一,昨天飯局上加的,挺活潑可愛一小孩兒。

晏景:[鶴哥你起了嗎?昨天你喝多了走不動路,甚哥要我幫忙扶著你。結果陸老師來接你的時候看到了,好像挺不高興的。你幫我跟他解釋一下吧,千萬別吃我醋,我是無辜的!!拜托了拜托了/哭泣/哭泣]

容鶴迅速掃完這一大段“情緒充沛”的話,揉了揉太陽穴。

除了陸霄遠來飯店接他,他已經不大記得自己醉酒後發生了什麽,總之不會是晏景說的這樣。

很有可能是陸霄遠高冷的外表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錯覺,讓晏景誤會了。

他無奈笑笑,回了句“沒事,別放心上”,然後扔掉手機,想著等下吃早餐的時候,應該好好給陸霄遠道個謝。

*

今天天氣不錯。

窗外天空湛藍而又高遠,金色的陽光絲絲縷縷地傾瀉進落地窗,卻照不進陸霄遠眉間略微隆起的折痕。

容鶴下樓的時候,陸霄遠身著黑色居家服,正坐在餐廳裏看書,心情看上去居然真的不怎麽好,人也挺嚴肅的。

容鶴腳步不由得慢了幾分,單手握住黑色欄杆,在樓梯口努力復盤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情——

他被一桌人灌醉後,蔣甚不顧他的勸阻給陸霄遠打了電話。

然後,陸霄遠來了。

他那時候正被人扶著,只能艱難仰頭,透過醉意朦朧的雙眼,依稀看到陸霄遠皺著眉頭,沉下聲音對某個人說了句:“把人給我。”

再然後,他就斷片了。

該不會是他昨晚吐在了陸霄遠身上,或者耍酒瘋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吧?

容鶴背上瞬間起了一層尷尬的熱汗。

他自認為自己雖不擅長喝酒,但酒品一直不錯。用張彥的話來講,他喝了酒比沒喝酒的人還安靜。

思來想去,想不出陸霄遠不高興的原因,只能先排除掉晏景說的吃醋。

容鶴硬著頭皮走過去。

餐桌上擺著精致的雙人份早餐,用保溫罩扣著。

今天是他們共進早餐的第十天。

容鶴看了眼墻上的日歷,無意識地在心裏記著天數。

“你平時都是像昨天那樣喝酒的嗎?”陸霄遠突然開口,視線依舊落在書本某一頁的某一行字上,許久沒有挪動。

容鶴切培根的動作一頓,仿佛陸霄遠是在看著自己。

他搖頭道:“我其實不太喝酒。”

陸霄遠擡起眼,滿臉寫著“不信”,見容鶴依舊真誠地看著自己,才道:“上個月在火鍋店,你也是喝得爛醉如泥,走不動路。”

轟——

容鶴心中一聲驚雷乍響。

這是他們相處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提及火鍋店那場尷尬的重逢。

他還以為陸霄遠那天是喝多了,對當時發生的一切沒有記憶。畢竟陸霄遠後來一直都是無事發生的態度。

誰知陸霄遠不僅記得,還目睹了他逃走之後灌醉自己的樣子。

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見容鶴撐著額頭不說話,陸霄遠再度想起他昨晚毫無防備軟倒在其他男人懷裏的場景,語氣不免嚴肅了幾分:“出門在外喝得不省人事,身邊又沒有信得過的人,這樣不安全。”

容鶴依舊心虛扶額,甕聲甕氣道:“我一個大男人,沒事的。”

陸霄遠道:“男人也沒那麽安全,尤其是在這個圈子裏。”

“啊……”對於陸霄遠的執著,容鶴有些不解。

雖然陸霄遠的提醒也有一定道理,但他總覺得陸霄遠言重了,畢竟他們所處的是法治社會,而他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

容鶴沉默地咀嚼了一會兒三明治,突然想起什麽。

陸霄遠該不會是嫌他麻煩吧!

畢竟昨天都那麽晚了,還要冒著冬天的寒風,去接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醉鬼。

他揉了揉太陽穴,心說自己什麽時候變這麽遲鈍了,連得到別人的幫助都搞得好像理所當然一樣,何況那個人還是陸霄遠。

容鶴咽下嘴裏的食物,坐直身體,叫了聲“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