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搖搖欲墜

這聲音裏仿佛鉆出一只無形的手,把江若拉回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席與風連夜趕來,他們擁抱,親吻,耳鬢廝磨,一起去吃燒烤,看電影,做盡親密之事。哪怕他們並非情侶。

同時這一聲,也讓他確定——今天來到這裏,並不是意外,而是一場早已部署好的計劃。

而他,明知可能是個陷阱,還是丟了魂似的來到這裏。

甚至悲哀地發現,明明已經分開了大半年,自己這具身體好像還留在過去,對貼上來的溫度適應得那麽迅速。

所以哪怕並不抗拒,哪怕已經過了最佳時機,江若還是轉身,從席與風的懷裏退出去。

留給他的空間並不寬裕,後背貼上落地窗的玻璃,由熱忽而轉冷,涼意刺骨。

實在很難保持微笑,江若淡聲問:“席總這是幹什麽?”

席與風先是一愣,而後很快反應過來:“是方姨叫你來的?”

“難道不是席總授意的嗎?”

“不是。”

江若看他一眼,沒說不信,但意思差不離。

席與風皺了皺眉,似乎想要解釋什麽,或許意識到並無充分證據,還是沒說。

轉而換了個話題:“最近怎麽樣?”

“席總不是看到了嗎?挺好的。”

“聽說《皮囊》的粗剪出來了。”

“是嗎?我還沒接到通知。”

“應該快了。”

“嗯。”

…………

隨著每句話長度的縮短,日常話題也在江若的刻意抗拒下,一度進行不下去。

但他並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於是在席與風打完一個電話回來後,江若直截了當地問:“關於趙勇剛入獄的事……”

“今天你生日。”席與風說,“何必說那些掃興的。”

“這些對我來說,比生日重要。”江若說,“如果席總今天不方便,那我改天再登門拜訪。”

席與風看了他一會兒,像是被他的倔脾氣弄得沒辦法,說:“沒有不方便。”

兩人往書房去的時候,正碰上方姨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

“怎麽不多睡會兒?”她擔心地看著席與風,“快測下體溫看看還燒不燒。”

“沒事了。”席與風接過玻璃碗,“我和江若說點事。”

“欸好,我就在廚房,不去打擾你們倆。”

進到書房,席與風把水果放在書桌邊上,待江若坐定,又把碗往他那邊推了推。

這讓江若想起往常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席與風總是會不動聲色地把他愛吃的東西推到他面前。

而這種狀況下被勾起回憶,實在令人堵心。

江若別開視線,勉強抽離:“現在可以說了吧?”

席與風“嗯”了聲。

接著就把事情經過大致講述一遍。

原是那趙勇剛,自年輕時起就不是個本分人,在家他敢猥褻自己的繼子,在外面也不可能手腳幹凈。

凡是做過必留痕跡,席與風早在半年前就派人盯他,順便打聽從前的事。在聽說趙勇剛這兩年經常會去當地的福利機構做義工後,席與風便往那邊多撥了些人手。

為拿到確鑿證據,還向該福利院捐了錢款,以此取得院長的信任,在院內多個隱蔽角落安裝攝像頭。

在這樣天羅地網般的監視下,趙勇剛很快就露出馬腳。

聽到這裏,江若心頭一緊:“他把福利院的孩子怎麽了?”

沉默片刻,席與風說:“攝像頭拍到的是他把手伸進孩子的褲子裏……院長看到監控後及時趕到,沒有造成嚴重後果。”

“後續福利院給孩子們組織了體檢,我也安排了專家去給那邊的孩子做心理疏導,相信多少有一些作用。”

安靜持續了兩三分鐘,江若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你。”

見他終於說話,席與風松了口氣:“在電話裏,你已經說過了。”

“不,這次是替孩子們。”

江若垂著頭,嗓音也很低。席與風的心又懸了起來,想像從前一樣去捏他的下巴,看他的表情。

手舉起來卻摸了個空,江若早有預判似的別開臉,身體後仰:“我沒事。”

稍做停頓,又重復一遍:“這次真的很感謝你。”

語氣誠懇極了,卻讓席與風心裏不是滋味。

擡起的手放回去,伸進褲兜裏沒摸到煙,那種抓不住的空虛感再度來襲。

好在江若只是眼眶微紅,並沒有哭。

他其實是個很堅強的人。

回想江若屈指可數的幾次流淚都是因為什麽,席與風感到胸口窒悶,仿佛氧氣盡失,不能呼吸。

聊完事情,江若在書房裏獨自待了會兒。

出來的時候已然平復許多,方姨正把菜往桌上端,招呼他道:“可以吃飯了。”

入席之前,門被敲響。

席與風去開門,看著他拎回來的蛋糕盒,方姨一臉愕然地問誰過生日,席與風擡下巴指了指江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