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的味道(第2/3頁)

可是口罩遮得住張大的嘴,遮不住泛紅的眼。江若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樣子落在席與風眼裏,像又要哭了。

只發現席與風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似在確認什麽。

江若被他看得發毛,試探問:“要不我來開車,你去後座眯一會兒?”

席與風這才轉開視線,踩油門,然後答非所問:“你會開車?”

“會啊,大一就把駕照拿了。我還演過司機。”

這麽說無非是想讓席與風知道他拿駕照有段時間了,是個有四年駕齡的老司機。

不知道席與風怎麽理解的,聽完竟然評價道:“那很厲害。”

很厲害的江若在小區前的窄巷口下車,往前走兩步,身後傳來腳步聲,誇他很厲害的席與風也下車了。

“我自己上去就行。”江若沖他擺手,“你回去吧。”

席與風還是走上前:“不是不忙嗎?”

江若:“啊?”

“有兩張歌舞劇的票,下午的場次。”

“……什麽劇?”

席與風從手機裏調出電子票,遞過去。

一眼就看到下方的“芳華劇團”字樣,江若心說還挺有緣分:“你們公司的員工福利?”

席與風面無表情地點頭。

“免費的?”

“嗯。”

“那就去唄。”江若擡頭望天,把來前的計劃忘了個幹凈,“反正也沒事可做。”

老小區沒有電梯,江若沒讓席與風跟他上去,自己三步並作兩步爬上六樓。給陽台的花澆了水,再挪到屋裏,前後不過一刻鐘,就下來了。

午飯在外面解決,去的是一家廣式茶餐廳。

不知是不是想多了,江若發現端上桌的菜品多是葷菜,除此之外就是肉包子……不對,好像應該叫叉燒包。

還有甜味叉燒包,軟而不綿,甜而不膩,江若很喜歡,一口氣吃了三個。

下午坐到劇場裏還在打飽嗝,江若發愁地打開某減肥APP,把吃過的東西挨個錄入,計算卡路裏。

距開場還有十來分鐘,不斷有人在入場,周圍一片嘈雜。

江若的耳朵卻能精準捕捉到席與風的聲音。

“這麽嚴格?”席與風問。

這種事沒什麽好避諱的,江若說:“上學的時候更嚴格,每天都要上秤,有次重了二兩,被老師罰跑操場二十圈。”

似是覺得這懲罰過分,席與風皺了皺眉:“現在你是演員,沒人罰你跑步。”

“演員更要自覺。”江若隔著口罩捏了捏自己的臉,“觀眾想看的是仙風道骨,不是發面饅頭。”

席與風笑了一聲。

歌舞劇本身沒毛病,原創劇本結構完整,音樂唯美,服化道也很用心,相比之下演員中規中矩的發揮也沒拖太多後腿。

整場下來,江若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舞蹈上,散場後,相比其他觀眾的意猶未盡,他卻有些意興闌珊。

因為他看見男舞蹈演員出現好幾次失誤,有兩次很明顯不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是熟練度不夠。

換言之——練少了,這是舞蹈行業的大忌,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如果是他跳,定然不會出現這些問題。

回去的路上,車裏放著舒緩的純音樂,江若腦袋抵著車窗,望著外面快速倒退的城市夜景,忽然開口道:“那支舞,叫《無名》。”

沒說是哪支舞,席與風便知道了似的“嗯”一聲。

“是我自己編的舞。”江若接著說,“之所以叫《無名》,是因為它沒有固定的跳法,不受任何約束,它可以有很多種樣子。”

舞蹈是一種肢體語言,而語言是一種表達,既是表達,就與情緒的變化密不可分。

“我靠它被舞蹈學院錄取,那天它是彩色的。後來它是藍色的,紅色的,偶爾是灰色。再後來,它被弄臟了,沒有了顏色,我就……不想跳它了,也不想別人看到它曾經漂亮的樣子,怕被對比,更怕被質疑。”

質疑他為什麽放棄,又為什麽忘記初心。

但江若沒說出口。他覺得說到這裏就夠了,他不需要理解和憐憫,他只是想告訴席與風,我沒有生氣,也不怪你。

哪怕對方並沒有道歉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對他好一點而已。

江若猜席與風應該聽懂了,哪怕他自那一聲之後,就靜靜聆聽,再沒發出聲音。

回的自然是那套大平層。

進屋深吸一口氣,江若有種事情終於解決的輕松感。

悶熱夏日的夜晚,就該跳進遊泳池,什麽都不想,埋頭狠狠遊上幾圈。

怎麽想便怎麽做了,江若把背包丟在地上,一個前跳紮進水裏,世界上便多了一尾暢快的遊魚。

一口氣憋了二十多秒,躥出水面時正離岸邊不遠,江若看見席與風坐在躺椅上,手邊意外地不是煙,而是酒杯。

江若曾在拍戲的時候見過這樣的杯子,厚底廣口,好像叫古典杯,一般用來喝加了冰塊的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