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昏睡了半天, 李青卓醒後,依舊惦記著恩師的遺體。

不得已,李青宏和李青文將他擡到車上, 推著李青卓,跟著蘇樹清到了刑部大牢。

昨天晚上發生了那等事情, 雖然被禁嚴,但依舊傳了出去, 刑部的差役們暗地裏偷偷看著一身傷的李青卓。

李青卓被兩個弟弟扶著,從板車上下來, 待看到兩個獄卒從裏面擡出來的人, 面色更白了幾分。

白色的布掀開, 露出熟悉的面孔,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李青卓跪倒在地, 隨著他的動作, 白色的裏衣滲出一絲血跡。

李青文和李青宏面帶擔憂, 手不自主的伸出去扶住二哥。

天氣太熱了, 不過兩天多的功夫,屍身已經開始腐臭。

喘息了兩口, 李青卓伸出傷痕累累的手,將已逝之人的淩亂的發絲撩開,試圖用傷手將恩師的頭發綁好,但動了幾下, 卻只是越來越亂。

李青文和李青宏立刻半跪下幫忙, 將林唯盛衣服重新整理整齊, 然後擡到車上。

李青卓站起來, 在衙役遞過來的薄紙上按下了印記, 確認了林唯盛的屍身,領回遺體。

他們來時匆忙,只一輛車過來,眼下林唯盛的屍身已經在車上,李青宏想再去雇一輛,李青卓卻喊住了他,“扶我上車。”

李青文和李青宏將二哥擡到車上,師徒並排躺在一起。

不想再給蘇樹清增添麻煩,再三感謝後,兄弟三個從內城回到東城的院子。

將李青卓送到屋子裏後,李青宏立刻去買棺木,李青文則去請了大夫,重新給二哥包紮傷口。

京城的大夫嘴巴都嚴實的很,看到李青卓身上的傷,一個字沒問,看完,寫好方子好和藥,收了錢轉身就走。

到了第二天,李青勇他們才知道李青卓回來了,並不知道前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依舊在前頭忙著。

李青文找人去私塾請了假,他現在就算回去,也學不進去,不如好好陪著二哥養傷。

李青文拿著蒲扇給二哥扇風,因為太熱了,傷口不能捂著,李青卓赤身,只腰腹搭著一塊薄被,全身的傷展露無遺。

床上人一直閉著眼睛,但李青文知道二哥沒有昏睡,只是不想開口,他也不多嘴打擾。

過了一會兒,看二哥的嘴巴幹的厲害,李青文把自己的蜂蜜泡好,正要端過來,突然就聽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聲。

“爹,爹,爹你睜眼看看我,我是婉君啊……”

放下碗,李青文走到窗口,看到院子裏一個女人趴在棺木上,失聲痛哭。

雖然沒有見過面,他知道來人應是林唯盛的獨女林婉君。

李青宏想要上前勸慰兩句,林婉君哭叫的厲害,悲痛欲絕。

李青文回頭,床上的李青卓睜開了眼睛,他趕緊把碗遞過去,低聲道:“二哥,喝點水……”

因為失血過多,李青卓唇比臉色還要白,順從李青文的動作,將一碗蜂蜜水全都喝了下去。

房門突然被撞開,披頭散發,滿臉淚水的女人沖進來,向著李青卓撲上來,“師弟,我、我爹……”

李青卓還沒坐起來,就被林婉君撲倒,李青文和李青宏大驚,連忙上前,拉著林婉君,

道:“林姑娘節哀,我二哥身上還有傷,這麽大力氣可使不得!”

失去至親的痛苦,已經讓林婉君什麽都聽不進去,雙目通紅,她死死的盯著李青卓,“師弟,你一定會給我爹報仇是不是,我現在就只有你了,只剩下你一個了……”

林婉君抓的地方正是李青卓的傷口,一下子又崩裂開來,鮮血直流。

李青文急了,攔腰就想要把林婉君給抱住,但她一個嬌小的女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直抓住李青卓的手臂不松開。

怕拉扯下來讓二哥的傷口愈加嚴重,李青文沖她道:“先松開!”

“師姐。”李青卓看著林婉君,語氣輕緩,“我說過的話不會變,你不用擔心,師傅下葬的事,宜早不宜遲,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是安葬在京城,還是送回湖州老家。”

可能是被李青卓一如既往的模樣安撫到了,林婉君稍微找回幾分理智,終於松開了手,掩面痛哭,“我、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李青文立刻清理崩裂的傷口,上藥。

李青卓任由弟弟動作,“好,那這事我來操辦。”

李青文站在旁邊,聽二哥輕聲勸林婉君,默默的給他披上了衣服,雖然同一師門,男女之妨也該注意一下。

林婉君哭的昏昏沉沉,李青宏喊來後院洗衣服的老媽子,將她扶到旁邊的屋子歇息。

李青卓重新躺到床上,“仔兒,我會好好養傷,你明早去私塾,以後不要向別人提起咱倆的關系,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二哥……”李青文還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語,李青卓這次沒有瞞著,“許多年前,湖州州郡搜刮百姓到了苛刻的地步,原本需要出錢向百姓購買的草料卻反過來攤派在百姓身上,要錢要草料,百姓怨聲載道,沖突之下,發生了血案。當時一些有志之士聚集在一起,想要共同書寫策書陳情給朝廷,但是這策書還沒呈報上去,這些人就被抓了起來,策書上的被尋到多出對先皇和朝廷的不敬之處,這些人被定為謀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