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江淙擡頭問道:“周大人是做什麽的?”

“周參將?”老邢頭喝了一口熱熱的姜湯,道:“京城來的,聽說是世家的小公子,刀都拎不起來,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跑到這蠻荒之地受罪!”

有人道:“魯剛對流犯用私刑,那姓周的不管不問,一看也是個酒囊飯袋,呸!”

他們吃了悶虧,窩了一肚子火,說完了,蔣立平便道:“我們現在這般境地,終究跟從前不一樣,以後一定要學會低頭,學會忍氣吞聲,實在忍不下,想想家裏的老娘和孩子。”

這話一出口,小屋裏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李青瑞環顧一圈,大家具是臉色灰沉,開口道:“也不是沒有盼頭,等到朝廷大赦天下,還是有機會脫罪的。”

這是唯一的希望,是所有流犯唯一的指盼。

李青文正拿著江淙的褲腳烤,聽了大哥的話,有些出神,問道:“不能用錢贖身嗎?燒了貢品損失不小,賠錢能免罪嗎?”

原本大家一副哭喪臉,聽到這話,不由得苦笑出聲,“你可知道那貢品價值幾許?”

“多少?”李青文道:“絲綢和紙都是人造出來的。也不是什麽奇珍異寶。”

提到燒毀的貢品,其他人開始嘆氣,江淙把李青文快要伸到炭盆的手拉出來,解釋道:“貢品絲綢同普通絲綢不同,是我們洪州特有的火蠶絲織造而成,綢緞光澤瑰麗特別,所以才被奉為貢品。火蠶只吃一條礦河旁邊種的桑樹桑葉,比較稀有,只供皇家,民間不準私自穿戴。”

李青文:“……”是他對上位者的驕奢缺乏想象。

蔣立平道:“湖州的紙極薄,極白,極細膩,光滑如瓷,這個百姓倒是能買來用,只是價格不菲。”

“那這兩樣大概多少值多少銀子?”李青文鍥而不舍的問道,“難道連個數目都沒有?”

“二十八萬兩銀子。”江淙道:“定罪書上合計的損失,比實際上浮高近一倍,是上頭估量的價格。”

聽到這個數目,李茂群倒吸一口冷氣,他這輩子怕是二十八兩一直都掙不到,二十八萬兩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其實那些東西頂破大天也就幾萬兩,只是穿衣寫字,哪裏值那麽多!可絲綢是皇家貢品,民間沒有買賣,自然是他們想定多少定多少,左右我們都還不上,賠不起,還不是隨他們寫!”有人憤憤說道。

李青文對於這麽多銀子並沒有什麽概念,只問道:“賠上這銀子,你們就能無罪了嗎?”

流犯中一個叫齊敏的“噗嗤”一聲笑出來,“我每天做夢都想著朝廷各種喜事大赦天下,自己就能回家,可從來不敢做夢能有那麽多銀子!!”

蔣立平也被逗樂了,“府兵一年餉銀不過幾兩銀子,我多些,十二兩,一年到頭不吃不喝,這裏所有人全都加下來,不過二三百兩。我們攢一百年也就二萬多銀子,連個零頭都不夠,幾輩子還不完,更何況我們現在連一文錢的私產都不許有,那二十多萬兩銀子比天上的月亮還遠呐。”

李青文想說事在人為,但他現在手頭連一兩銀子都沒有,這話未免太蒼白,抿了抿嘴,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如果真的能用銀子抵罪,也算是一條路,不能放棄。”

說出口,接下來的話就更順暢了,“若是能等到朝廷大赦,那再好不過,可誰也吃不準到底啥時候才有機會,只能聽天由命,掙錢才是咱們能做主的,這個應當放在首位。”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如果這話是除了李家以外的人說的,他們必定覺得這人說大話也不怕閃斷腰,但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頂風冒雪不畏生死的將恩人送到鬼地方,他們打從心底是敬重的。

“好!”江淙突然開口,黑峻峻的眼睛炯炯有神,“以後哥每天出去打獵,得的毛皮都留著賣。”

得到了回應,李青文彎了彎眼睛,“你們不是不能有私產嗎,東西都給我,我拿去賣!不知道別處,我們那皮子可貴了,除了打獵咱們也可以種點什麽的,反正這裏地多,放著也是白瞎!對了,這地比我們村的更肥,我不回去了,就在這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