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江棠這天晚上做了很多夢,也夢到了很多人。

有小雅,有小雅的父母,有小雅的一些親戚,還有姜宜漾。

夢裏她很痛苦,她想要離開身處的這個大房子,但總有東西束縛著她,讓她怎麽也逃不出去。

後來是來自天邊的一道強光拯救了她,虛幻和現實突然重合在了一起,江棠一晃腦袋,就看到了眼前正在拉她房間窗戶的媽媽。

“十點了還睡。”

江棠心臟多跳了兩下,翻個身遠離窗戶下的是非之地,把自己包在被子下。

但媽媽這種生物怎麽可能會放過她,幾秒後,她弄好窗簾就一把掀開了江棠的被子。

江棠這才睜開眼睛。

媽媽站在床邊問江棠:“昨天幾點睡的?”

江棠隨口就說:“十一點。”

媽媽十分了解地呵了聲:“我信你?”她再把今天腿上僅剩的那一點被子掀開:“快點起床,早飯吃了喝藥。”

果然,江棠馬上就聞到了客廳飄進來的中藥味,她皺了一下眉,很不情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江棠為什麽要喝藥呢,這事就說來話長了。

但長話短說就是她胃不好。

當初仗著自己身體年輕,從大學開始就造,打工創業投資,本著一個不累死自己不罷休的原則在社會打拼,最終如願以償差點死掉。

好在身體是真年輕,大病一場只留下一個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的胃病。

胃病這事沒給江棠自身反省到什麽,倒是讓她緊張起媽媽來了,那次之後,她每年都一定要帶媽媽去做體檢。

現在她的大症狀治得差不多了,那些小症狀只能靠養。

三餐規律,早起早睡,多喝水多運動。

奈何以上幾樣江棠一個都做不到,她唯一有的只是在她屁股後面替她操心的老媽。

“說了也不聽,每次都白說,”江棠把粥吃完,老媽那晚黑色的藥就推了過來:“全部喝完。”

這個藥是當初媽媽非逼著把江棠帶回老家,給家鄉一個老中醫望聞問切之後得來的方子。

所以每周周末,媽媽都要來A市給江棠熬一碗,看著江棠喝下,再順便給江棠收拾一下狗窩才回去。

媽媽如今雖然年紀擺在那,但她一點也不承認自己老了。

江棠當初要接她來A市她一點也不願意,說老家有親戚朋友,你這個大城市什麽都不方便,她每天在老家和她的一群小姐妹玩得可開心,A市屁都沒有。

能一周來一次,那是給了江棠極大的臉。

“現在你那個陳阿姨老公的廠,我無聊了就去做做衣服,一個月也能拿點小錢花花,”媽媽可能是生了江棠昨天遲睡的氣,每句話都好像要懟死江棠:“倒是不指望你了,指不定哪天過來不是給你熬藥,是給你收屍。”

江棠能說什麽,她只能一直點頭,然後乖乖喝藥。

但嘴上要命,等江棠把藥喝完,她還是會把冰糖遞給江棠,並問她:“這次會不會熬得太稠?水放少了。”

江棠搖頭:“不會。”

江棠把冰糖放進嘴裏,媽媽尋思著沒話說了,於是她白了江棠一眼。

“你看你這黑眼圈,”媽媽很是無奈:“才二十多歲黑眼圈這麽重,以後眼袋要垂到嘴角。”

媽媽總喜歡說這些誇張的話恐嚇江棠,江棠已經習慣了。

但她還是拿起手機照了照。

黑眼圈是有一點。

她這個人一旦睡得少了,身體給她最直觀的反饋就是黑眼圈。

眼看媽媽又要拿新的東西數落江棠,江棠趕緊插一嘴:“媽你記得姜宜漾嗎?”

媽媽果然把剩下的話吃進嘴裏:“小雅那個表姐?”

江棠點頭:“啊。”

媽媽問:“怎麽了?”

江棠:“哦沒事,”她摸了摸眉毛:“小雅面試了我公司的實習生,下周來上班。”

媽媽皺了一下眉:“她不會騷擾你吧?”

江棠:“她敢騷擾我試試。”

江棠能和姜宜漾有交集,完全因為小雅。

江棠的媽媽曾經是小雅家的阿姨,在被小雅一家人趕出門之前,幹了將近有一年多。

江棠媽媽總說,他們一直都相處得很好,小雅媽媽很照顧她,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沒什麽好說的。

但江棠始終覺得,能聊在一塊主要是因為她媽媽,沒小雅媽媽什麽事。

她媽媽是個特別友善的人,說好聽的性格開朗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難聽傻白甜,她看起來好像看不懂那些笑臉皮下的嫌棄和富婆們言語中的諷刺。

高二那年暑假,江棠因為參加一個比賽,需要留在A市,又因為小雅媽媽的好心,住進了小雅家。

其實她當時是可以申請留校的,但不知道那邊怎麽聊的,江棠不明就裏地就去了,以為就只是睡兩個月,在哪睡不是睡,這邊還有媽媽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