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湧動

大殿之上,陳翎目光微斂,但在十二玉藻冕旒掩蓋下,旁人看不出端倪。

範玉和曲邊盈還未回京,湖城官銀失竊一事是他讓常世勇先壓下來的。

此事在大理寺內知曉的人很少,要有,也是常世勇的親信。

吳佐一是禦史台的老人,也是三朝老臣。

此事吳佐一會先開口,是大理寺內部出了內鬼,常世勇的底兒被人揭了,大理寺內有對方藏好的人,常世勇摟不住。

至於禦史台和吳佐一,是特意的,還是被人當了刀子,陳翎一時還無法下定論,便繼續聽大殿中要怎麽說。

居天子之位,則要少說,兼聽。

早朝之上,每一句都不草率失言,讓臣子之間先駁論。

吳佐一忽然上前的一番話,也確實在早朝紙上掀起了不小漣漪。

事關平南侯府,平南侯府那是什麽門第,天子的曾祖父同平南侯府祖上情同手足,在陳家出天子前,兩家的子弟是在一處排序的。

平南侯府不僅依仗天家,還背靠敬平王府。

平南侯府早前就富庶,國中沒幾個州郡可以比擬,湖城官銀失竊一事又怎麽會同平南侯府扯上關系的?

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處的事!

平南侯府不可能缺銀子,也不會缺銀子,就算平南侯府真的缺銀子,用得上去竊官銀嗎?

都不需要平南侯親自出馬,就是平南侯世子在天子和敬平王跟前一句話,就能解燃眉之急。

湖城官銀失竊一事硬同平南侯府扯上關系,那是無稽之談!

大理寺沒將此事上呈到天子處也是應當的,否則每日這種碰瓷的案件都要直接呈遞天子跟前,那天子每日看折子都不夠,還要勻出時間看這些無關緊要的卷宗,再多的時間都不夠用……

吳佐一一開口,近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怕是禦史台近來是在沒有可以諫言的了,好容易遇到這麽一遭事就火急火燎在早朝上提起,生怕旁人不知曉禦史台的存在。

故而吳佐一言罷,大殿之中雖然嘩然,但也沒再竊竊私語。

啟善從吳佐一手中取了要呈遞的資料,雙手遞在天子手中。

陳翎接過,低頭翻了翻。

吳佐一是禦史台的老人,言官本就有諫言之權,即便這大殿中都覺得是吳佐一在無理取鬧,嘩眾取寵,她作為天子都是要看的,這是給吳佐一顏面,也是給禦史台顏面。

古往今來,天子在早朝上都斷無沒有理由便讓禦史台下不了台的道理。

這是其一。

其二,陳翎也確實想看看,能到吳佐一手中,讓吳佐一這個禦史台老人都覺得可以用於懇請的佐證資料,究竟是什麽?

陳翎仔細翻過。

舉證了很多湖城當地關於人證,物證的描述,這些描述,足以讓大理寺徹查湖城官銀失竊一事與平南侯府的關聯。

陳翎早前就看過這些資料。

對方很謹慎,這些舉證資料同她早前看過的一樣。

而最後,又附了湖城當地府衙的懇請書,說大理寺無作為,雖然數月以來,一直有官員在查探,但查探之事,一幹證據和敘述都清晰確鑿,但大理寺卻強壓下此事,數月未果。

陳翎是在範玉的信上見範玉說起過,大理寺是有官員在查探此事的。

這封懇請書行文環環相扣,合情合理,難關禦史台會義憤填膺。

此事常世勇怕是輕易躲不過去。

但常世勇是大理寺卿,對方不用將矛頭直指他,也並無好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彈劾常世勇之事,實則是將平南侯府推到風口浪尖,讓此事不能在明面下妥善處置。

陳翎一面看著,腦海中一面思緒著。

大殿之中,有人忽然開口,“吳禦史,此事過了吧,平南侯府怎麽會同湖城官銀失竊案有關?大理寺每日這麽多案件,這種案件多半是空穴來風,常寺卿未必就能看得過來,而且,如果真的事關平南侯府,同朝為官,更應謹慎,常寺卿此舉並無不妥啊。官銀失竊是大,但事關朝中要員,謹慎些總是好的呀!”

吳佐一輕嗤一聲,“老臣乃禦史言官,上達天子,下察百官。你又不是平南侯府,湖城官銀失竊之事,你怎麽就知道與平南侯府無關!”

“這!”對方噎住。

吳佐一繼續道,“常大人也是這麽認為的嗎?”

天子都沒吭聲,常世勇也沒吭聲。

此事乃天子授意,禦史台忽然跳出,他要如何說,都要看天子的意思。

但吳佐一再次點到他的名字,常世勇不好不應,便也手持笏板至殿中,“此事尚未查明,不好言說。”

這是大理寺慣來的官腔官調。

是要和稀泥。

吳佐一冷笑一聲,“蒼天可鑒,古往今來,富庶之處還盜竊官銀的例子比比皆是,這種例子不是更應該謹慎嗎?常寺卿身為大理寺一幹官員之首,難道這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