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天子

不止沈辭,陳修遠,譚光思都楞在原處。

誰都沒想到來的人會是天子……

而且是一身靛青色龍袍的天子,踩著天子赤舄,從馬車上緩步而下。

清亮明睿的眼神,精致絕倫的五官與輪廓,仿佛在周遭紫衣鐵騎的映襯下才少了些許陽剛之氣,卻並不違和。

反而是那幅若謫仙般的驚艷容貌,在重重鐵騎前,斯斯文文,無需刻意雕琢,便透著說不盡的天子威嚴與氣度,仿佛與生俱來。

舉手投足間,都是掩不住的風華絕倫。

這……這就是天子!

不止沈辭,陳修遠,譚光思三人,周圍的亂軍,敬平王府的私兵都怔住……

當陳翎踩著赤舄從馬車上走下,身著紫衣鎧甲的近衛跟在身後,即便陳翎不開口,周遭都似黯然無光。

因為,她便是這周遭的光。

唯一一束,照在他心底的光。

沈辭忘了移目。

一點點看著她上前,走近……

腦海中想起的,都是先帝讓他去舟城接陳翎回京時,他初見的那雙清亮的眼眸,臉上還有些許嬰兒肥,有些嬌氣,被樹枝劃傷了手都會眼紅,也處處跟在他身後。

先帝讓他做陳翎的伴讀,他陪著陳翎一路從皇子府到東宮。他同她漸漸親近,漸漸形影不離,也看著她一日日長成翩翩少年,從京中最膽小,最受欺負的皇子,脫變成太傅口中贊許,天家喜歡的太子。

但他從未見過她做天子的模樣……

她登基時,他尚在邊關。

邊關沒有天子,只有大漠黃沙。

邊關的四年,他想過無數多次,陳翎在這四年的變化,也想過她登基時龍袍加身的模樣,但他也清楚知曉,他許是日後都見不到……

無論是久別重逢,在結城見到喬裝成難民模樣的陳翎;還是在泳村那晚,一身驚艷的女裝,讓他心跳都驟然漏了一拍的陳翎,都不如眼下這一刻,這一幕,君臨天下,周遭臣服跪於天子跟前。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陳翎……

耀眼奪目,九天攬月,雍容氣度。

他不知當如何形容。

在旁人的紛紛低頭拱手中,只有他,還同早前一樣,拄著劍單膝跪著,仰首看著她,忘了動彈。

先前同譚光思按在一處,撕裂了傷口的疼痛都似渾然不覺。

說不清的震撼中,依稀藏了他半睜著雙眼,她耐性喂他喝藥,連帶著腦海中一晃而逝的,她俯身親他,他微微睜眼,而後闔眸的場景……

沈辭攥緊掌心。

一側,陳修遠也僵住。

自方才起,他就在想這只紫衣鎧甲的軍隊既不是駐軍,又不是禁軍,卻會出現在這裏,會是誰?

直至他看到一身戎裝的曲邊盈,還有陳翎撩起簾櫳出現在馬車上,陳修遠才反應過來,來的是天子的人……

但不是駐軍,不是禁軍,是私兵,天子私兵,一直只聽令於陳翎的私兵,盡數紫衣鎧甲,配得是巴爾的戰馬。

這是一支作戰能力極強的私兵。

而且,應當遠遠不止眼前的數量……

陳修遠再度看向曲邊盈,眉頭沉了下去。

他終於知道這一趟南巡,陳翎為什麽要來阜陽郡了。

這樣一支隊伍,若沒有名正言順的目的,放在京中太過引人注目,所以一直放在南邊,由曲邊盈在率領。

曲邊盈是曲老爺子的孫女,是曲邊盈一直在南邊替陳翎籌劃這支私兵的事。

而這支私兵也一直秘而不發。

陳翎這趟南巡原本可以不來阜陽郡的,她是借故繞道來看這支私兵的,正好途徑阜陽郡!

譚進這次恐怕不僅踢到了鋼板,還給了陳翎正當的機會,名正言順將這批私兵納入正編!

短短三年不到的時間而已,這支只聽令於天子的私兵就成形了!

無論是朝中,還是譚進,還是她,都小看了陳翎……

這些年陳翎在朝中步步為營,若無憑借,陳翎怎麽敢輕易撤掉武中,平鍵兩處駐軍!

這些本就都在陳翎的籌劃之中,從武中,平鍵開始,一步步撤掉掌控在地方手中,根本不必要的駐軍,減少開支。

陳翎要的,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底牌。

——一支只聽令於天子的私兵!

私兵需要將領,國中任何將領的調動,朝中和軍中都會第一時間知曉,私兵一事照說根本瞞不住,但曲邊盈是曲老爺子的孫女,根本不是軍中將領,旁人也不會留意到曲邊盈這處。

陳翎任用了曲邊盈做了這支私兵的主帥,曲邊盈背後就是曲老爺子!

陳翎是如何想到的?!

還有,這些年陳翎先後撤了武中,平鍵兩處駐軍,也有規劃在撤第三處,節省下來的駐軍費用開支,陳翎讓工部投入到了水利工事和道路興修當中。

朝中和軍中看到的,都是一心撲在民生大計上,勵精圖治的陳翎,沒人會想到陳翎同樣在借勵精圖治的幌子,籌劃私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