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堂堂陵山君竟有今日。……

去死。

謝涔之微垂雙目, 眼底光點聚攏又散去。

她合該還是這態度。

她覺醒那日,也是說要殺他,拋去感情, 她幾乎將他當成了死敵, 絕無任何在故意氣他的意思。

她就是想要他死。

縱使明白, 但聽到這句話時, 心口也仍感覺被撕裂一般, 連呼吸都疼。

許久, 他擡眼緩緩一笑, 眼底一片溫和寧靜, “好。”

“我的命,也歸你。”

此話一出,周圍又是一片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瘋了, 如果說投降是因為貪生怕死,那願意去死又算什麽?

他這哪裏是因為打不過才投降, 根本就是瘋了。

滿心滿眼只有汐姮, 為此不惜殺了別人, 還要殺他自己。

汐姮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她下巴微擡, 冷聲吩咐身後的人:“既然如此,來人, 把他帶下去,用玄鐵刺穿他的琵琶骨,把他丟到鬼蜮裏去。”

鬼蜮靠近魔域, 裏面陰氣極重,有許多啃噬人的兇猛妖獸,幾乎無活人跨入一步。

當年衛折玉便險些死在裏頭, 若非是妖皇的修為護體,也不會從鬼蜮裏爬出來。

她用玄鐵刺穿他的骨頭,讓他毫無反抗之力,只能活生生地被吞噬,的確是下了狠手。

謝涔之聞言,只是安靜地站著不動,任由別人靠近他。

阿姮果真還是睚眥必報的。

當年他把她誤認成妖,用玄鐵刺穿她的骨頭,她便用同樣的方式對他。

“唔。”鋒利的鐵質倒鉤刺入骨頭的刹那,他痛得低哼一聲,猛地半跪在地,又被架起胳膊,任由那冰冷沉重的鐵鏈纏上他的身軀,將雙手縛在身後。

謝涔之痛得額角冷汗淋漓,唇瓣抿出了血。

卻一聲不吭。

他此刻承受的,正是她也經歷過的,他還可以忍。

他喘息著,唇色盡褪,又被血染得殷紅刺目,猶如地獄裏爬出來的鬼魅,擡眼時,最後朝她笑了一下,便被帶了下去。

“老實點!”

鎖鏈叮當碰撞的聲音,混著沉重虛弱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汐姮最後對上謝涔之灼熱又溫柔的視線,微微皺了下眉。

她也開始覺得他有病了。

真的要被她殺了,居然還有心思沖她笑。

他就算真的對她愛得無法自拔了,又如何?

她一點都不稀罕他的真心。

她雖不至於多恨他,但單論他手中有靈渠劍、能威脅到她這一點,她也是一定要殺了他的。

她絕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患。

謝涔之原本站立的地方,只余下一小灘血泊,剩下的那群烏合之眾,著實沒什麽可威脅的地方,汐姮並不關心這些,只讓衛折玉手下的幾位魔將去處置,把他們悉數關押起來。

收服蓬萊,竟不需要動用任何武力,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按這樣的速度下去,重振神族,指日可待。

她轉身去尋找蓬萊的天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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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著謝涔之的幾個瀛洲弟子,對塵世並不熟悉,很快就有幾只魔過來,主動說去幫他們完成接下來的任務,那幾個弟子眼熟這幾個長得兇神惡煞的魔頭,都是那鬼都王的部下。

鬼都王和汐姮關系不一般,他們得罪不起,不疑有他,便將謝涔之交給了他們。

男人一聲皚皚白衣,早就被血滲透。

他被鐵鏈狼狽地捆著,鬢發散在肩頭,雙目微閉,如雪側顏染了塵埃。

那幾只魔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些嗜殺興奮。

這可是陵山君。

那個正道之首,殺了無數妖魔的陵山君,當年他一個人屠了魔域,又將他們逼到了陰暗的角落裏待著,百年不敢見太陽,他們早就恨他恨得牙癢癢了。

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他居然落到了他們的手裏。

“唷,你也有今天啊。”其中一只魔上前,用鋒利的爪牙刮著男人的側臉,落下一道極淡的血痕,獰笑著道:“堂堂陵山君,馬上就要被鬼蜮的妖魔分食吃掉了,連個全屍都不剩,死後還要成為孤魂野鬼……”

“你當年屠殺我們魔族時,可想到了今日?”

謝涔之雙目緊閉,對這些話置若罔聞。

即使滿身血汙,他的氣質仍是威嚴疏離的,眉心攏著淡淡的冷意,仿佛被折辱的不是他一樣。

他越是如此,那幾個魔越怒。

另一只魔猛地擡腿踹了一腳,一把將他踹翻在地,“你他娘的,還當自己是陵山君麽?還不給你爺爺我舔鞋!”

謝涔之往前狠狠一栽,狼狽地趴在地上,那些魔又狠狠拽著他身上的鐵鏈,把他往前拖了一截,落下刺目的血跡。

渾身骨頭都仿佛被碾碎,口中翻湧著血氣,肺裏如同被塞了棉花,拉扯得痛極。

天在轉,人在打顫,耳畔嗡鳴不已。

謝涔之長發散亂在肩頭,慢慢攥緊拳頭。

眼看著其中一只魔即將一腳踩在他的頭上,他突然擡起頭,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眼中之火騰騰燃燒,又仿佛沉澱著鋒利的冰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