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要麽臣服,要麽死。……

水浪洶湧, 火海綿延。

天地之間的風瞬息停止,原本高高湧起的水浪緩慢褪去,天地之間唯有相對而立的二人, 一人背影肅殺冷漠, 一人微微俯身, 姿態極近虔誠。

玄龜廣欒的聲音穿透每個角落。

下方原本期望著玄龜擊退汐姮的眾人, 都同時愣住了。

公主?

玄龜為何突然對這個神族行禮?

玄龜難道不是幫著他們的忙, 為何突然倒戈?

而廣欒卻不顧這些人族驚慌的目光, 只是恭敬地彎著腰, 即使被流昆劍貫穿身體, 極近虛弱,目光也始終灼熱如火,定定地望著汐姮。

他的目光遼遠溫柔。

仿佛透過她,又看到了數萬年前瀟灑俊逸的神君。

它守候整整萬年。

想不到會遇見主人的胞妹。

廣欒將腰彎得更深, 道:“廣欒在此等候萬年,從不曾想過, 此生還有機會遇到公主。”

汐姮本想直接殺了這只不知好歹的玄龜, 驀地見他停下攻勢, 俯身行禮, 行的還是神族大禮。

她眸子微眯,打量著他。

他認得她?

但她不曾聽說廣欒此名。

也沒聽任何族人提過, 瀛洲還有什麽仙獸,是與神族有關的?

她懷疑是他的緩兵之計,眸底殺意聚攏, 手指一擡,廣欒體內的流昆劍發出“嗡”的一聲顫鳴,劍氣在他體內翻攪。

廣欒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 明明還有最後一絲掙脫的機會,卻全然放松四肢,任憑流昆劍割裂他的身體。

“唔。”廣欒吐出一口血,從空中跌落。

“轟”的一聲,巨大的玄龜重重砸在塵土之上,砸出一個極深的巨坑,壓斷無數草木樹枝。

汐姮居高臨下道:“我不認識你。”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區區一只玄龜,有什麽資格與我攀關系?”

她嗓音極冷,從空中落下,擡起右手,流昆劍閃到她掌心,劍光直指蒼穹。

天地之間一片昏暗,唯獨她周身閃爍著點點白光,眉眼肅冷如霜,高貴凜然,不可直視。

廣欒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上,血從身下蔓延,將翻湧的海水染得猩紅。

他擡頭,仰視著滿面殺意的汐姮。

死到臨頭,他卻並無任何怯意。

他只是溫柔地凝視著汐姮,又驀地想起從前。

大難降臨,主人不欲離開此地,決定陪帝君守候到最後,在瀛洲安靜地等死。

霜雪爬上他的眉眼,連眉毛和睫毛都白得剔透,男人仍舊坐在山頂上喝著酒,喝得酩酊大醉,又靠在玄龜的背上昏睡過去。

他笑道:“廣欒,待我死後,你便自尋個逍遙去處,莫要留在瀛洲了。”

廣欒當年還是只小龜,不肯離開,只道:“我不會離開主人,若主人去了,廣欒也不必活了。”

“還記得我從前與你說過,我那未出世的妹妹麽?”男人笑著拍了拍這只玄龜的頭,感慨道:“將來之事,我大抵看不見了,說來也怪遺憾的。”

“你代我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才能替我看上一眼,我妹妹出世與否,又是何種模樣。”

“也算了卻我一樁心願。”

男人一手拿著酒壺,屈膝坐在地上,說起妹妹,眼底有些遺憾。

說著說著,又兀自笑了起來。

毫無任何日暮西山的蕭瑟。

廣欒其實知道,主人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想讓他好好地活下去,但主人的心願,廣欒也永遠地放在了心裏。

如今,他終於等到了她。

即便死在流昆劍下,他亦無憾。

只是臨死之前,他還有一句話要說。

“公主。”

玄龜再次化為人形。

廣欒含著滿口的血,迎著面前的劍光緩慢地重新站了起來,劍氣在他臉上割出無數道猙獰血痕。

他說:“就在這瀛洲之下,有一具燭龍屍骨,是您的哥哥祁連神君。”

流昆劍劍峰在他眉心一尺之外停下。

汐姮皺眉道:“你說什麽?”

她的……哥哥?

祁連神君?

“祁連神君是北荒帝君玄縉的同胞弟弟,亦是您的哥哥。”

廣欒嗓音沙啞,低頭道:“……萬年前,祁連神君隕落於此地,您也許只知帝君,不知您尚有位二哥,埋骨於此,已近萬載。”

汐姮的確記得,幼時有人曾對她提過,她似乎還有旁的親人,只是那時哥哥對她管束極為嚴厲,不欲讓她了解太多當年之事。

只說那些事情,待她長大,自會知曉。

看他態度如此誠懇……

她冷聲道:“你所言為真?”

廣欒啞聲道:“小仙可在此立下血誓,若有半句欺瞞,定魂飛魄散。”

“小仙此生已別無所求。”廣欒祈求道:“只求公主此番前來,能將我主人屍骨帶回神族安葬,主人與我……在此已孤獨整整萬年。”

汐姮:“姑且信你。”

她反手收劍,拂袖給他加了個護身法陣,再次騰空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