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怎會賤入泥裏,一身是……
是阿姮。
為什麽是阿姮?
她為何會在此處, 又為何會與鬼都王笑得如此親密?
謝涔之喉間腥甜,眼前一陣陣發黑,袖中手指用力蜷起, 攥得骨節咯咯作響。
謝姮捧著那木盒子。
她終於找到了白羲, 只是沒想到白羲被折騰成這樣, 這小禿鳥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一點兒自尊心, 又被這魔頭給禍害得粉碎, 大抵醒來之後, 又會找她哭鬧。
她一時又好氣又好笑, 只笑著罵了那魔頭一聲, 便要起身離去。
誰知才起身,這魔頭突然伸手一拉。
謝姮一時不備,被拽得跌坐回去。
她下意識要放火燒他,指尖剛躥起一簇火苗, 鬼都王突然擡手,用力壓住她擡起的那只手, 火焰舔舐著他的掌心, 發出一陣“滋滋”聲, 燒焦般的氣味躥進鼻尖。
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湊到她耳邊,幽幽道:“別急啊。”
“第一個禮物送了, 還有第二個禮物呢。”
他挨得這麽近,謝姮一直被他逼到軟塌的角落,偏頭避著他的親近, 他身量比她高半個頭,微微俯身,寬大的黑袍把她遮得死死的。
蒼白的手指不顧玄火灼燒, 用力扣著她的右手手腕。
他鬢邊幾縷發絲垂落下來,背著光的臉龐白得嚇人,黑黢黢的眼珠子盯著她。
平時他坐著她站著,只覺這魔頭外表是少年,瞧著瘦弱無害,今日被他用力摁著,才感覺到一絲危險的壓迫感,他並不是想象中那般纖瘦。
謝姮聽到他那句話,眯眼打量著他。
她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他就沒安什麽好心。
這魔頭狡詐無比,怎麽可能大費周章,只是為了逗她笑?
他果然是還有後招。
謝姮小心護著盒子中沉睡的白羲,暫時與他虛與委蛇,冷靜地反問道:“你還要做什麽?”
一邊不動聲色地將白羲收入袖中,施了個簡單的法訣護著他,確保一會兒打起來時,白羲不會被波及。
鬼都王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扯了扯薄唇,笑道:“放心,雖然我的確很殺了你,但也不是現在。”
直到現在,他還是喜歡把“殺她”掛在嘴上。
謝姮不知道這算哪門子殺。
整天跟個跟屁蟲似的,甩都甩不掉,還喜歡動手動腳。
謝姮冷笑一聲,“是嗎?多謝你這麽想殺我,還幫我找了這麽多跗骨花。”
鬼都王驀地一僵。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極其兇狠,瞪著謝姮,惡聲惡氣道:“我說了!那是對你的考驗!”
謝姮:“考驗我適不適合被你殺?”
鬼都王:“……”
謝姮:“還是怕我就這麽死了,你殺起來不過癮?”
鬼都王:“……”
謝姮一開始的確沒有懷疑過他對她的殺意,她甚至囑咐過赤言,讓他小心周圍的魔,論武力,這些魔打不過赤言,但論詭計多端,她還是覺得魔更可怕些。
雖說她不太明白,她既已離開藏雲宗,鬼都王還纏著她做什麽。
但轉而想想,她和他也算是有深仇大恨。
她關了他這麽久,還往死裏捅了他一刀。
她也的確在等著他報復。
結果等來什麽?
先送一批人和魔給她殺,再莫名其妙送了跗骨花,後來又邀請她來大營。
一邊做這些事,一邊嚷嚷著一定要殺了她。
謝姮覺得他再不殺就是有病。
雖說他本身也就是個瘋子。
謝姮擡眼,和這魔頭漆黑的眼睛對視著,眼底泛著些許抗拒和嘲弄,眉心的火紋隱隱泛金,將赤色蓋了下去,映著眼睫,暈開一片寒意。
殺意從袖底蔓延。
她馬上就要動手掀開他的刹那,突然又聽見他不緊不慢道:“第二個禮物,若是謝涔之呢?”
謝涔之?
謝姮驀地擡眼,眸光一顫。
她冷靜清透的眸底,終於染上一絲顯而易見的薄怒,慍怒道:“與我何幹?”
方才她再冷淡不快,無論是嘲諷,還是排斥,神情也始終是平靜的。
一提到她的老情人,便失了冷靜。
鬼都王端詳著跟前這小美人,她的眼睛如一方寒玉,無論怎麽打磨,都是涼的。
像秋夜寒潭裏的月光,清清冷冷,看得見卻撈不著。
只有在提到某些人時,才會被激起一池漣漪。
鬼都王冷哼了一聲。
就算是不太好的情緒,那也是情緒,看著極為礙眼,與之相比,他就是有種不被她放在眼裏的不悅。
誰敢把他不放在眼裏?
鬼都王露出一絲陰郁的笑來,低頭看著謝姮的眼睛,近乎咬牙切齒地說:“與你無關,那更好啊,不如接下來我們賭一賭,謝涔之看到我們如此,今日會不會出現?”
高處的他們小聲說話,聲音被隔絕得很遠,周圍所有魔都聽不到他們的話題。
下方,謝涔之半跪魔族之中,障眼法下的白衣染塵,指尖的血混著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