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討厭不識趣的人。”……

血, 沿著唇角一點點滴落。

黑霧在他周身環繞,擁抱著他的身軀,寒意滲透骨髓, 女子絕望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回蕩在他耳邊。

“你為什麽要殺我呢?為什麽要對我這麽狠心?”

他的手一陣痙攣, 咬牙啞聲道:“我不想殺你。”

那聲音咯咯笑, 笑著笑著, 又變成了淒厲痛苦的尖叫:“你騙人!”

“騙人”二字在空曠寒冷的密室內不住地回蕩著, 一聲比一聲刺耳, 如重錘狠砸他耳膜, 引起一片嗡鳴。

“你若不想殺我, 為何要看著他們殺我?為何要親自抓我?又為何要逼著我去認沒有做過的錯?!你騙人!你就是想殺我!”

這樣淒厲的質問,不是阿姮。

他知道,是他在自己質問他自己。

有些事再想來,全都是錯的。

那些微小的細節, 那些關於這一切的蛛絲馬跡,到底是他自己注意不到, 還是他故意不去站在阿姮那一邊去想?

他於大事上從無差錯, 小事上卻總是如此刻意。

“我沒騙你。”

他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 也只是在說給自己聽:“我以為你是妖, 便想先瞞住旁人……有我在,會護你周全……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吸收魔氣, 現出赤紋,我欲護你,只能先逼你認錯……”

逼她認錯, 說絕無害人之心,能保住性命,總能再想旁的辦法。

可是他忽略了她的意願。

那心魔恨聲道:“既然無錯, 為何認錯?!”

“是。”

再多的解釋,都掩蓋不了他的虧欠,這一次,他終於頹然道:“對不起。”

他認輸了。

那心魔怪笑著,露出了尖利的爪牙,繞到他的身後,俯視著男人低垂的頭顱,意欲刺穿他心臟,吞噬他的精氣。

鋒利的刀刃貼在他的後心。

她在他耳邊柔聲道:“涔之,我原諒你。”

謝涔之一僵。

他瞳孔一縮,下一刻便感受到了些許尖銳的疼,多年斬殺妖魔養成的敏銳早已植入骨髓,在身體尚未反應過來時,意念卻動得更快。

佩劍“錚”的一聲再次出鞘,將身後的心魔割成騰起的絲絲黑煙。

一切的聲音、畫面、痛苦,在這一瞬間,終於消失。

謝涔之緊抿著唇,眸底最後一絲光彩,逐漸渙散了。

他沉沉往後倒去。

“嘩啦”一聲,激起一片水花,冰冷的池水瘋狂拉扯著他,將他往池底拖拽。

謝涔之是淹不死的。

他忍受痛楚一天一夜,醒來後,心魔果真抑住了些許。

謝涔之擡手封住自己右手筋脈,讓右手的血液一點點流逝,脫離他的軀體,以此喪失痛覺——這樣極端的方式,會讓他在人前不露絲毫弱態,一如既往地強大。

在解決這些魔潮前,他身為陵山君,最應該做的,是安定人心。

蓬萊新任掌門匆匆上任,唯謝涔之馬首是瞻,其余幾個仙門也再無心思去商討別的事,意欲鼓動陵山君,重啟上古時期遺留下來、塵封上萬的靈渠劍,重啟師祖留下的大陣。

無渠神劍,一旦啟封,天地必發生劇變。

修仙界世代之訓,若非面臨三界興亡之事,萬萬不可啟動此劍。

一片人心惶惶中,謝涔之卻寒聲道:“大陣可啟,靈渠暫時不可動。”

淩雲子重重嘆道:“我太玄仙宗三位峰主座下弟子,如今皆下落不明,只怕是落於魔族之手,降妖除魔自是少不得犧牲,只是那鬼都王,當年封印他時,折損多少修士,陵山君忘了麽?”

一百多年前,鬼都王率領陰靈和妖魔大軍,屠戮數百名修士,為將他封印在此地,仙界折損了十七名道虛境修士,三名化臻境大能,藏雲宗前宗主、謝涔之的父親以身為祭,卻因此下落不明。

那一場大劫,所有人都記得。

那鬼都王吸收了了前妖皇的全部修為,墮魔後,幾乎無人能敵。

謝涔之拂袖轉身:“本君父親願舍身以救天下,本君亦是。”

只這一句,令所有人噤了聲。

再也沒有人多置喙一句。

聶雲袖擔心謝涔之的傷勢,連著兩日過來診脈,謝涔之讓她將舒瑤帶來,只對舒瑤道:“鬼都王擅長攝魂之術,弟子中可能藏有奸細,這幾日,為了安全,你先不必外出救治,交給聶雲袖一人便可。”

舒瑤難以置信,“為什麽?”

謝涔之道:“我知道你的心思。”

她這幾日一直在外明目張膽地晃悠,將自己暴露在所有魔的眼中,只差大喊著讓他們來抓她,如此行徑,並不是她想不開,而是因為白羲。

白羲突然不見了,據說那夜天澤峰上傳來火光,許是鳳凰降臨。

舒瑤希望自己也能被帶走,她想見謝姮。

謝涔之說:“你若沒招來鳳凰,卻被妖魔抓走,莫非指望阿姮涉險救你?又將你父親置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