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他而生,亦可為他而死。……

謝姮攥緊了掌心的天樞草,耳廓嗡嗡作響。

她從禁地帶來的東西,此刻突然成了多余的。

原來她始終惦記的事,只是徒勞。

他們再說些什麽,謝姮都仿佛聽不見了,他的話刺得她眼底發酸,更深的是失落,卻又說不出到底是為何而失落,是因為他不需要她帶來的靈草,還是因為他在與別的人說話?

耳邊充斥著江音寧嬉笑的聲音。

謝姮從未見過有誰,在謝涔之跟前,也能如此自然率真,絲毫不被約束。

是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嗎?

她很羨慕。

謝姮擡眼,眸底水光漾動,目光在他們身上劃過。

謝涔之隨口應付了江音寧幾句,打發她回去歇息,正收回目光,忽然看見謝姮一動不動地站在角落裏,像一根木棍杵著,只是望著自己,不說話,也不動。

謝涔之大抵猜得到她是怎麽了。

謝姮這些年來,時時刻刻在他身邊,她太懂事,總能讓他放心,但這懂事之下,她的心思也太明顯。

謝涔之自認無情。

在他眼裏,那些所謂的情,也不及肩上的膽子、這三界至尊的威嚴重要。

即便眼前的女子,生得極美。

她美得與旁人不同,別人的美法有無數種,或風情萬種,或婀娜多姿,而她在他眼裏,是唯一堅立的那根寒玉,勁骨瀟瀟,玲瓏剔透,他能一眼徹底地看穿她。

因為她,本就是他撿回來的。

她的性情、感情、能力、身份,全都是他賦予的。

曾有人對他戲謔道:“你娶你身邊的謝姮,就像娶了你自己,娶與不娶,都沒什麽區別。”

因為娶與不娶,她都在他身邊。

旁的女子會哭會笑,會撒嬌會生氣,有無數種討男人喜歡的方式,有時候讓男人心情愉悅,有時候讓男人厭煩膩味。

她們都有千百種滋味。

但謝姮不會。

太懂事太聽話,無須他操心什麽,也太容易被人忽視。

就像他的影子。

對她,他收起了方才有些散漫的態度,將鶴氅隨手放在一邊,淡淡道:“不高興?因為她?”

這個她,自然是指江音寧。

他與她說話,素來不拐彎抹角。

謝姮眸光晃動,望著他冷峻的側影,良久,搖了搖頭,低聲道:“這裏……不是江師姐該來的場合,你剛免了她的責罰,又將她帶到這裏來,旁人會有非議,對你不好。”

“那你呢?”他微微偏頭,審視的眸色落在她身上。

謝姮沉默須臾,袖中的手攥得死緊,卻搖頭,“涔之若開心,我便開心。”

她總是如此乖巧懂事。

懂事得他無須操心,仿佛她就是為他而生,亦可為他而死,喜怒哀樂皆在他一人之上,自己從無任何私心。

謝涔之薄唇一掠,低笑一聲,驀地朝她走來。

“寧兒吵著要跟來,讓她跟來便是,也不過是個沒什麽分寸的丫頭,驕縱慣了,不必理會。”

一句話,算是輕描淡寫的解釋。

按照他平日高傲的性子,更不屑於解釋,謝姮雖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但也懂得分寸,從不跨越雷池一步。

但她今日看著無比憔悴,謝涔之心念一動,姑且提了這麽一句。

謝姮望著他,長睫微卷,似攏住了一點秋水,乖乖“嗯”了一聲,“旁的人,都與我無關。”

“嗯。”頭頂一暗,他忽然擡起手來。

謝涔之的手落在她頭頂,取下了一片落花。

這是她來時,不知何時沾上的。

他摩挲著指尖的花瓣,“這幾日都不在,去哪裏了?”

謝姮:“我……封印松了,我去加固封印了。”

“今日來做什麽?”他又溫聲問。

一邊說著,他習慣性地理了理她鬢邊散亂的發,動作很有耐心。

但謝姮知道,他這樣的動作,可以對謝姮,也能對他養的靈獸,對他的其他下屬,絕無任何偏心。

謝姮滯了滯才說:“那封印不知為何,比我想象的受損嚴重。加固封印,我靈力所剩無幾,有些關押的妖獸被魔氣侵染,恐有異變,還需要你再派人過去,斬草除根。”

她話音一落,謝涔之的手卻落在她的頸邊。

他盯著她的頸子。

從上往下看,她領口微散,露出裏面深黑的紋路,還蔓延到更深處,隱隱有黑氣繚繞。

是魔氣。

她應該是帶了什麽隔絕魔氣的法器,方才在殿上才沒有被其他人看出來。

謝涔之的嗓音陡涼,“怎麽回事?”

他看出來了。

謝姮剛剛放松的背脊又繃起,解釋道:“我被封印打傷,這次來不及療傷……再給我一段時間,我能把魔氣清理幹凈,不會被別人發現。”

他是正道之首,若是被人發現他身邊的人有魔氣,會懷疑她是入了魔。

謝涔之後退一步,拂袖轉身,冷漠道:“既然明白,這幾日便去閉關,少在人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