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幽靈。

“你……”柳先生說。

他在緊張。銀面具的手合攏,抓住摘下面具。

會被認出來嗎?會引起柳先生的疑心嗎?如果會……

銀面具的目光,不再看其他,牢牢釘在柳先生蒼老的臉龐上,對方其中一枚無機質的瞳孔,冷酷地回望他。

人快,還是槍快?

那片暗沉發紫,仿佛淬了毒素的嘴唇,微微一動:

“你叫周召南?”

“……”霍染因將飽蓄力量的身體放松一些,“是的。”

“真是年輕。”柳先生感慨,“人到老了,有時候看見太過年輕富有力量的肉體,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些羨慕和失態。”

“過獎了。”

“不過這麽年輕,又這麽健康,似乎沒有必要上船來。”柳先生又說,他手裏拿著“周召南”的資料,低頭看了一眼,“唔,你是他介紹來的。”

“我喜歡未雨綢繆。”霍染因不動聲色,“人總是會老的,何況,這也不僅是一艘‘醫療船’。”

“年輕人,多看看世界確實沒有過錯。雖然這趟上來,碰著了點意外,但我相信,這艘船是不會讓它的客人失望的。”柳先生點點頭,“阿邦,將周先生帶出去吧。”

過關了?

霍染因的身體再次放松,現在只剩一層的力量,被霍染因維持於四肢中,以便他隨時行動。過關了他也不急著走,反而抓住機會,繼續跟柳先生搭話:“我聽說柳先生有送親近的朋友瓷器的習慣。”

“一點小小的愛好,不免想要和朋友們分享分享。”

“能厚顏向柳先生討一套瓷器嗎?”

“外頭那套你看過的金閣寺如何?”柳先生笑了,沉吟著,“真實之美與虛幻之美,在火焰中毀滅又在毀滅中永存的寺廟——很有哲理的一個故事,是我非常喜歡的東西。”

“當然可以,我也非常喜歡。”

保鏢將最後一位客人送走了,很快又回來,守在柳先生旁邊。

會客室裏,只剩下柳先生和他最親近的兩位保鏢。

柳先生坐回了辦公的老板椅位置,開始修剪雪茄,他做這些並非要抽雪茄,不過是借著這些小動作整理心緒。

“還是有點怪。”柳先生低聲自語,“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

可是在哪裏呢?

這樣突出的相貌,如果見過,印象必然深刻。

他對自己的記憶也是頗感自豪的,但搜索著近年來的記憶,始終沒有找到足以和其對應上的人。沒有找到,卻有揮之不去的影子縈繞著,真是奇怪。

他修完了雪茄,目光掃過放在一旁的手機,心頭微微一動,很快又放棄了,平時倒是可以找外頭的人再查查周召南的身份,可是現在整艘船都在信號屏蔽之中,有心也無力。

柳先生又將周召南的介紹信和身份表看了一遍,最後還是將其同之前驗證過的其他老板的資料放在了一起,繼而他開始思考現有的情況。

兩個案子,第一個割舌勒頸案,所有人都有作案的可能性,現有情況無從分析也無法找出兇手,放在一旁。

第二個墜海案,倒有些分析的線索。

首先,墜海的時候,船上的人分成兩批,一批是船上絕大多數人,和他一起,集體呆在三樓林老板的房間;另一批是余下四位普通套房老板,呆在二樓臥室。

假設這起死亡案中,或有幽靈的存在,那麽這起死亡案就有以下幾種可能了:

第一種,幽靈殺人。

第二種,二樓老板殺人。

第三種,三樓的人利用機關殺人。

第四種,幽靈聯合二樓老板。

第五種,幽靈聯合三樓的人殺人。

第六種,三樓的人聯合二樓老板殺人。

這六種可能中,哪一種,才是真相?

*

……樓上似乎沒有什麽動靜。

中堂裏,孟負山看似望著墻壁上的畫發呆,實則豎著耳朵,聽上頭傳下來的一絲一毫的響動。他思考著:

現在所有人都上去了,脫下面具見柳先生。如果霍染因參雜其中並被發現,那麽上面必然會傳來槍響……霍染因一定反抗,依照霍染因的身手,不開槍恐怕沒有辦法制服他……但到現在了,別說槍響,就連絲毫搏鬥的聲音和動亂都沒有傳來。

這恐怕證明上面的盤查一切順利。

莫非老板中沒有參雜外人,霍染因不在其中?

等等,仔細想想,盤查順利,真的能證明霍染因不在其中嗎……?這似乎只能證明所有人的身份都與柳先生所持档案一一對應。

可也不對。柳先生對上船人的審核多嚴格,有目共睹。這艘船的邀請機制,完全是以老帶新,霍染因身為警察,又要怎麽找到足以在柳先生那裏過關的老板,作他的介紹人,幫他上船?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倚著樓梯的孟負山擡頭一看,看見柳先生的兩位貼身保鏢中的一個走下來,孟負山認出這人是“阿邦”,柳先生的兩個保鏢,一個叫“阿邦”,一個叫“阿湯”,底下的人,一般尊稱聲“邦哥”、“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