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惡之花(2)

或者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紀詢遠遠看著張春花,暗想。

比如張春花並非螢螢的生母,只是螢螢的養母。但從之前收集到的資料來看,這兩人並沒有明顯的“非親生”指向……

“好了!”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憤怒的呵斥。

紀詢在第一時間看過去,看見螢螢扭曲的半張臉。

這個瞬間,螢螢簡直像是被怒火給點燃,這熊熊怒火不止吞沒了螢螢自己,還像個怪獸一樣想要吞噬張春花!

紀詢心生詫異。

他在思考的同時並沒有放松對母女的觀察,在螢螢發火之前,他也沒有發現張春花說了什麽讓人憤怒的事情,從口型上看,張春花只是讓螢螢給她帶一樣東西……

這畢竟是公共場所,最初失控的憤怒之後,螢螢飛快朝周圍逡巡一眼,勉強控制住了表情。

她看上去很警覺其他人的目光。

她壓低了聲音,以惡狠狠的語調對媽媽說:“都說了沒有,沒有,沒有!你老糊塗了,根本沒有那東西,要我跟你說幾次才行!”

說完這句話後,螢螢看著也不想再呆下去,抓起原本放在桌上的帽子和墨鏡,帶著那群跟她來的人,怒氣沖沖往外走。

這行人經過了紀詢的身邊,紀詢隔著人,和螢螢對上一眼。

那雙和霍染因極其相似的狹長鳳眼,在此刻的螢螢臉上,既沒有霍染因漫不經心時的漠然風流,也沒有霍染因含情脈脈時候的溫柔如水。

那雙眼睛,因為憤怒,有些變形。

但這種變形,在螢螢意識到紀詢正在看她的時候,被主人控制了。

她的眼睛舒展開來,平復下去,重新變得造型優美,她拿眼尾挑了紀詢一下,隨即戴上墨鏡,踩著高跟鞋哢噠哢噠地往前走,一聲聲清脆的響動,仿佛女王的權杖正擊打地面。

螢螢走了,紀詢將目光調轉到張春花身上。

他走到張春花的桌子邊。

走得近了,一些剛才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也呈現在紀詢眼前。

他注意到張春花的膝蓋上放著個小籃子,籃子裏頭有各色毛線和幾根短織針,還放著些織好精致小人,不止頭發五官清晰可辨,就連衣著和首飾都是互相搭配。就是風格有些單一。

裏頭的每個毛線小人,都是女孩子,還總是副大小姐的打扮,就像芭比娃娃永遠穿著公主裙。

紀詢觀察著張春花的時候,低頭織娃娃的女人突然擡起臉來。

她面無表明看著紀詢:“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麽?”

紀詢還沒說話,跟在旁邊的服務人員已經嫻熟說:“他是螢螢的朋友,來這裏做客的。”

張春花臉上的冰霜消融,她連忙將膝蓋上的籃子放在旁邊,站起來說:“原來是找螢螢的,兩位請坐,我給你們倒茶拿點心。”

說著,直接朝廳裏的飲水機的位置走去。

紀詢:“……”

他忍不住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心想這助攻可以的啊?

服務人員拉著紀詢坐下,小聲同他交流:“張阿姨的病有點嚴重,平常不太愛理人,但我們在和她的接觸中,發現只要提起螢螢,她就會變得熱情。你別看這對母女呆在一起沒多久就要吵架,但感情還是很深的。”

張春花回來了,手裏拿著托盤,托盤上放著茶具和點心,明明是養老院擺在桌面上給老人隨便吃的普通點心,被張春花這麽一倒騰,弄出了和她在織的小人如出一轍的精致。

得病之前,這位阿姨應該是挺講究生活品質的人吧。紀詢暗想,接著又想起螢螢。因而女兒也有同樣的講究。

將東西放到桌上後,張春花反而沒有坐下,只站在桌子旁邊等著,是服務人員說了“阿姨你也坐”,她才仿佛收到指令般低頭坐下。

“不好意思兩位,螢螢今天不在……”

“不要緊。”紀詢進入狀態,自然而然,“我們在這裏等等她。對了,螢螢去了哪裏?”

“今天是周三,螢螢上午騎馬,下午去茶話會。”張春花不假思索說。

隨著聊天的深入,紀詢很快發現在,在張春花的腦海中,螢螢是個當之無愧的大小姐,從周一到周日的每一天都有安排,這些安排從騎馬到彈琴,從社交到舞會,全方位的凸顯出一個生活在古堡裏的每次出門都有八個丫鬟跟隨的中西合璧千金大小姐的應有日常。

紀詢覺得螢螢實際上也活得精致,但螢螢現有的精致也並非張春花腦海中的精致。

疾病有時候也令人啼笑皆非。

他沒笑,但服務人員沒忍住,笑了。

笑完擡頭,才發現張春花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嘴裏的話,臉重新掛下來,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心中一慌:“張阿姨……”

“張阿姨,”紀詢接過話,“之前在外頭聽見你和螢螢吵架,你們吵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