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匿名。
“孟負山發來的?”霍染因說。
“不知道,境外的號碼麽,詐騙居多……”紀詢慢吞吞說。
霍染因睨了紀詢一眼。
“好啦,不開玩笑。”紀詢說,“但匿名短信就一定是孟負山發的嗎?這也沒有邏輯依據吧。”
“短信裏提到了陳家樹。”霍染因指出。
“孟負山確實知道陳家樹。”紀詢聳聳肩,“但陳家樹又不是什麽秘密人物,知道他的可不止孟負山。”
“你在杠上開花?”
“霍警官,不要被偏見影響。不要老覺得我在包庇孟負山——雖然我確實可能包庇他,但不至於在你眼皮子底下以這種拙劣的方式包庇。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立場,但至少相信我的智商。”紀詢說,“仔細想想,這種形式,我不止碰到過一次,你也不止見到過一次。”
霍染因擰眉片刻,一道靈光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MP4。”
紀詢甩個響指:“我們辦唐景龍案子的時候,唐景龍收到一束鮮花,鮮花裏爬出了許多令他過敏的蜜蜂,蜜蜂中有個MP4,MP4裏錄了一段合成音,說相信我。”
霍染因意識到紀詢的想法了。
“你想說,之前的MP4,和現在的匿名短信,是同一個人發給你的……”
“而且發給我的那個人,在警局內部。”紀詢接上話,“否則無法解釋,他為什麽知道唐景龍的蜜蜂過敏,也無法解釋,他為什麽知道我們正在著重調查陳家樹。”
紀詢的手指點在屏幕的“源頭”二字上。
他饒有興趣地笑起來。
“你看,他在斧正我們的調查思路。”
流理台白色的瓷磚面反著天光,當遠山將夕陽的余光一口吞咽,白台面上的少女頰紅,也走到了終點,只余下一片冷硬的蒼白。
“你的分析有道理。”短短時間,霍染因已經飛快轉變了思路,“但你只分析了這條短信來自警局內部的可能性,沒有排除這條短信是孟負山發來的可能性。”
“這是下面要說的,我排除它是孟負山發來的消息的理由很簡單。”
紀詢晃晃手機。
“孟負山發一條廢話給我幹什麽?——他是有的放矢的人。”
“……你從來不認為陳家樹是源頭。”
“當然。陳家樹或許參與,但他決不是源頭。”
“理由呢?”
“我妹妹。”廚房的燈沒有開,昏暗的環境裏,手機屏幕的冷光,點亮紀詢低垂的臉,照得他眉目藏霜,“紀語小時候換過心臟,大概是在7歲的時候。”
紀語92年生,7歲是99年。
“陳家樹是做藥廠生意的,有走私渠道。但他並非從開頭就做藥廠,就搞走私。陳家樹屬於白手起家,從他的發家軌跡來看,從25歲到32歲這十年間,他都在做工程地產生意,說白了,就是拉著一幫兄弟,到處打架鬥毆搶地盤。一個包工頭,真的有精力和渠道,跨界到醫療行業,操縱心源,買通醫生?”
“陳家樹……”紀詢慢慢說,“不符合我對這個人的想象。”
“在你的想象裏,他是什麽樣的人?”霍染因問。
紀詢閉上眼。
眼前變得黑蒙蒙的,漆黑的深處,泥漿一樣的東西湧出來,翻滾著,冒著汙濁的氣泡,組成他沒有見過,卻反反復復想了很久的人。
“他老了。”
紀詢輕聲說。
“可能有了滿頭白發,也許還神態和藹,或許看著老態龍鐘,但這些都不過是一層表皮和擬態而已,是一層為了適應社會適應普世價值觀所裝出來的假象。他歹毒。比過去更加歹毒。少了年輕的沖勁,但越發老謀深算。他有著飽滿的精神,醒著,睡著,都在想著如何維護他的罪惡王國。他的版圖越大,手底下的爪牙越來越多,不止分布在寧市,還有琴市,還有更多我們沒有挖掘出來的地方……警察以為他們查到了全部,可他們查到的不過冰山一角……”
紀詢睜開眼。
他冷冷說:“他不是陳家樹。陳家樹恐怕不配成為他。”
“不過這些都是後邊的事情。”紀詢說,他將已經熄滅的手機重新點亮,讓那條來自境外的短信,再度映入兩人眼中,“我現在好奇的是,我們的這位同僚,為什麽會知道陳家樹不是源頭。”
*
室內的燈打開了。兩人從廚房來到客廳。
“你是誰?”
“這不重要。”
並不太久的時間,對方回復。
願意溝通嗎。紀詢有些意外,他的手指快速敲擊鍵盤,發送新的短信。
“陳家樹為什麽不是源頭?源頭是誰?”
“源頭是誰,需要你去調查。陳家樹不是源頭顯而易見。就算寧市的案子可以歸到他的頭上,琴市傅寶心的案子呢?”
連琴市都知道。這雙藏於暗處的眼睛,似乎無休止地盯著他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