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少兒不宜。

2007年,琴市

雖然身在破舊的小旅館裏,腦袋一埋入枕頭被子,聞起來全是發黴的潮濕味道,也不影響他一覺睡到了天光初明。他推開門,拿著銀行卡,去自助取款機裏取出300塊錢,再翻出琴市地圖,叼了個剛出鍋熱騰騰的包子,一路往許詩謹的家庭住址走去。

昨天在校醫室裏,他不止看到了於小雨的地址,還將全班的地址都用圖像記憶存儲起來,在那張琴市地圖上盡可能的標注了,許詩謹這種重點人物他當然不會錯過。

許詩謹家在中荷路,紀詢起來得早,溜溜達達跑到這裏,也不過剛到七點,還有閑暇將周圍多觀望觀望,就見這片區域建築新,樓房高,來來往往的,中青年居多,應該是政府近年來建設的新小區。

看到這裏,紀詢對許詩謹的家庭環境包括父母,都有了一點猜測。

多半是家庭裏有些積蓄,工作也不錯的中年白領階層。這似乎也符合許詩謹在學校裏的一些做法,雖然平凡,但真正有人欺負到頭上的時候,也會用各種方法反擊,並不顯得怯弱。

紀詢走進了許詩謹父母所在的小區,他記得許詩謹父母住在C棟,不等他費事尋找,聚集在一起、圍成一個大圈、還嘰嘰喳喳說著話的人群先告訴了他C棟所在。

他擠入人群中,先擡頭看一眼大樓——C棟,再往人群圍著的圓圈中看去,只見一對面容蒼老的夫妻坐在大樓門廳前,手裏拉著一條白色橫幅,白慘慘的底上,血淋淋幾個大字:

“血債血償,還我女兒命來!”

“怎麽回事?”紀詢連忙問身旁的阿姨,現場情況不明了,問問正在現場的大叔大嬸準沒錯。

他沒問錯人,阿姨立刻和他說了:“前面兩個最近來鬧了幾次了,來找15樓的,說15樓的女兒在學校害死了他們女兒。”

學校的通訊錄上,許詩謹的家正住15樓。

毫無疑問,面前的這一對面容蒼老的夫妻,就是甄歡的父母。

“警察不是說是意外落水事故嗎?”紀詢疑道,“他們是來訛詐的?”

“這可說不準。”阿姨的臉色瞬間神秘了起來,以一種仿佛說出了個天大秘密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說,“我可看見上回15樓的夫妻悄悄給他們塞錢了……”

旁邊的大叔也加入對話。他證明阿姨的說法:“我也看見了。要是沒做虧心事,塞什麽錢?錢多了燒手?”

“就是。”阿姨補充,“他們的女兒17歲,還算是少年吧。現在不是有個規定,說警方要替少年犯保密嗎?也許案子早破了,只是沒告訴我們。這兩天都不見15樓的女兒出來,對我們說是離家出走,保不定就是被警方抓了!”

“15樓的怎麽還不下來?”大叔又說。

“這對夫妻能鬧騰,哭啊鬧啊撕啊打啊,15樓兩口子被折騰得夠嗆,可能不敢下來了吧……”

後面還有很多關於15樓的八卦,紀詢聽他們越說越離譜,就沒什麽耐心往下聽了。他暫時把自己的耳朵當成擺設,著重觀察前邊的兩個人。

15樓許詩謹的父母沒有下來,這兩位縱有千般武功,一時半會也施展不出來,只能僵著臉坐在原地,像是兩尊哭喪著臉的石像。

紀詢看著看著,目光突地一凝。

甄歡母親的身旁有個塑料袋,他在裏頭看到了一些淡黃色的長紙盒,仔細去看,發現是印有金雅賓館四個字的裝一次性洗漱用品的酒店紙盒。

這對夫妻為什麽會隨身攜帶這些?他們昨天晚上難道和自己一樣住的酒店?但好好的家裏不住,為什麽要住酒店?

紀詢的視線挪到兩人的衣物上,秋天時節,甄歡母親大衣的手肘底下,有一塊不小的黑灰。那是……?

他想了片刻,又繞到包圍圈的另外一頭,去看甄歡的父親,也在父親的身上看見了同樣的痕跡,父親身上的痕跡比母親身上多得多,看上去像是男性沒有女性細心,所以蹭到了更多的黑灰。

甄歡父親的背後也有一大塊的灰色,那上面水跡幹的不是很徹底,也能看出黑灰的殘留,只是被洗過了,不是很明顯。

他們已經意識到衣服臟了,還搓洗了,卻依然穿著沒有換掉……是出於某些理由,沒能拿到換洗的衣服嗎?那種黑灰也不是地上的塵土或者油漆、墨水,更像是……煤氣灶台上頑固的那種煤灰?

紀詢想到了一個可能,但這個猜測也有問題:煤氣灶上的灰怎麽會蹭到夫妻兩身上,還蹭出這麽一大片?總不可能07年了,他們還用著土灶台,土灶台還恰好堵了,讓男的整個鉆進去通灶台吧?

紀詢腦筋轉了幾轉,轉對大叔:“叔,有煙嗎?給我一根?”

大叔瞅他一眼:“去去,小孩子抽什麽煙?”

紀詢低笑:“不抽,叔你給我一根煙,我給你看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