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肮臟的我。

霍染因醒來的時候,室內已經沒有紀詢的蹤影了。但手機裏多了條消息,是紀詢的。

時間在07:45,紀詢給他發:“我上車啦。”

他盯著屏幕兩秒鐘,起了床,上午難得給自己弄了個培根煎蛋並麥片的早餐。

弄完一頓豐富的早餐,再前往警局,時間正正好。

刑警這個行當,忙的時候極其忙碌,閑的時候,也能過上枸杞保溫杯、報紙按摩墊的生活。但八十歲能做的事情何必十八歲做。手頭沒有事,不妨給自己找點事。

他翻出堆在櫃子裏的過去未偵破的卷宗,卷宗很多,堆起來能將他淹沒,他挑了年份近些的放在辦公桌上,打算先總體瀏覽一遍,再有針對地去磕幾個比較有希望的案子。

看卷宗的時候,手機就放在旁邊,也是謹防有急事突然聯系他。

不過今天不止是他,連隔壁的一支,都風平浪靜,歲月靜好,一時閑得找個角落蹲著可以長蘑菇了。

這種時候,不時閃亮的手機屏幕,就比較引人注意了。

10:50分,紀詢又發來消息:“我下車了。”

今天他真閑啊。霍染因想。上車下車這種小事情都會發來消息。不過末尾的語氣詞換了,上車的時候興致比下車時候更高嗎?

他將手頭這一頁案卷看完,忍不住擡起眼,朝窗戶外看去,換換眼睛。

窗外陽光燦爛。

琴市那邊,應該也是這種燦爛陽光吧?

上午十一點後,再過一個小時多點,就到了午餐時間,然後是午休,午休即將結束的時候,他的手機又亮了一下,還是紀詢,這回紀詢發來了一張圖片。

紀詢今天要承包他的手機消息嗎?

霍染因挑剔地想著,但他的手指已經劃開屏幕,點進微信,看那張並沒有直接顯示在狀態欄裏的圖片。

照片取自一個學校的內景,遠遠的能看見琴市的地標——鼓樓。

他看著這張照片,照片裏的學校大門上,寫著“琴江國際中學”。

不。

這個地方過去不叫琴江國際中學,這個地方,過去叫做……

“這是我這次的簽售地點。”

更多的消息跳出聊天框,紀詢對他說:

“琴江國際中學和隔壁的琴江附中並校了,我粗略逛了一圈,感覺差不多有普通大學的場地了。這裏初中三個年段,高中三個年段,校內成績好的,還能保送琴門大學,說起來,我大學時候還去過琴門大學一次……”

你不止去過琴門大學,你還去過琴大附中。

霍染因看著手機,在心中默念。

琴市。

他出生、長大、離開的城市。給了他很多東西也包括無窮困惑的城市。

琴大附中。

他讀書的學校,讓他碰見紀詢的學校。

“咕嚕咕嚕咕嚕”

突然的聲音驚醒了霍染因,霍染因擡眼看去,文漾漾正拿著水杯在警局的礦泉水桶前接水。一連串魚眼氣泡在水中上升,他盯著那一串生生滅滅的虛幻氣泡,想起了發生在那一年,發生在高二E班的投毒案。

但那起說來驚悚的投毒案,不過是那一年發生的所有事情的冰山一角……

*

“殺了他。”

每一天,這三個字都會被寫在周召南的作業紙上,然後再被撕掉。

先把A5大小的作業紙撕成細細的長條,再把每條長條都撕成雪片大小,又把雪片合攏,弄亂,灑進垃圾桶,這樣神仙也恢復不了這張紙。

也就窺不出我心中的秘密。

霍染因是琴大附中高二A班的學生,我是高二E班的學生。

琴大附中高二年段,一共十五個班,其中理科十個,A班是尖子班,E班是差班,他的學習成績並不頂好,但在尖子班裏,也還能跟上,而且身材高大結實,性格外向,在學校內有很多朋友,這些朋友,就像他的狗腿子一樣簇擁在他身旁。

每回上體育課碰見、或者下課放學碰見,起哄嘲笑、扔果皮瓶罐、乃至以“玩笑”為名的推搡追打,都是他們的娛樂項目。

E班也少不了他的朋友,我的書桌裏總是三不五時的出現不屬於我的東西,有時是昆蟲屍體,有時是一些令人惡心的粘液。

就算躲過了這些,等回到了家,我還是要面對霍染因。

我和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三室兩廳的房間。

他住的是面積有十五平的向南陽光房,我住的是向北的、面積大約在七平,還被各種各樣的櫃子占據了老大空間的雜物房。

一塊床上的小書桌就是我用來學習寫作業的地方,外人光是看到都覺得逼仄的空間,反過來想,也是緊實與安全的。

我初中時與他關系尚可。他看不出喜歡我,但也不會欺負我,每每要叫我,就是喊聲“喂”,一天也喊不了兩次,上了高中才開始做這些事,當然這一切大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