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他姓紀,紀染因警官。

“你怎麽在這裏?”眼見是紀詢,袁越沒有忍住,兩步躥上樓梯,問了句廢話。

“找到了點意外的線索,所以過來晃晃,裏頭出事了?”紀詢朝孫福景的家裏探探脖子。

“孫福景有槍,有人質。”袁越言簡意賅。

“唔……”

說實話,紀詢不太意外。

能讓警方荷槍實彈地從房間裏倒退著出來,就那麽幾種可能,其中嫌疑犯有槍算是最普遍的情況。他正思忖著,突然發現袁越臉色猛地一沉。

“裏頭又發生了什麽?”紀詢問,“人質受傷了?”

“沒有。孫福景要車逃跑,霍隊提出由他交換人質,孫福景讓霍隊在手臂上開一槍才同意。”

袁越三言兩語將現場情況說分明,目前事態緊急,他也不顧紀詢是個編外人員,還和往昔一樣,將紀詢當成自己的同伴,快速溝通現有情報。

“總指揮否定了孫福景的要求,讓霍隊繼續拖延時間,狙擊手和談判專家,還有醫院的救護車,都將在五分鐘內到達現場待命。”

霍染因與袁越是抓捕現場的處理人。

但自孫福景有槍且挾持了人質一事傳回局內,周局就迅速接過指揮任務,正通過警方內部通訊安排現場任務。

他一邊布置一邊跳腳罵娘,聲音大得站在袁越旁邊的紀詢都能聽個風兒。

紀詢一笑:“周局還是和過去一樣,平常像個不見縫隙的瓷實水壺,一到關鍵時刻,暴脾氣百分百沖破壺蓋,原形畢露。”

不怕嫌疑犯提出條件。

嫌疑犯不動,他就如同縮在龜殼裏的烏龜,無處下嘴;只要他一動,腦袋,尾巴,四肢,總有一處會從殼子裏露出來。

這就是機會。

紀詢走了兩步,來到樓梯平台。

這個建築是兩題兩戶的隔壁,樓道旁邊緊鄰著的玻璃,就是孫福景家的餐廳。

孫福景家裏是南北通透的格局,客廳和餐廳處於同一個長方形空間,由進門的過道分隔成兩塊。過道與玄關平行,往裏走,分布著臥室、書房等。

孫福景坐在背對落地窗的沙發上,視野囊括了正常進入客廳的所有行進動線。

落地窗和客廳有一個類似小陽台的空間,因為窗戶被拉上了,狙擊手也暫時無法直接定位他的位置。

雖然可以靠霍染因胸前執法記錄儀的視頻影像,做一個位置評估,但那樣誤差很大,容易傷到人質。

身旁又傳來細語。

是袁越在和周局說話。文漾漾要求由自己上場交換人質,周局不同意,還下了格殺的命令,房子裏狙不到,就等孫福景下樓上車的時候狙。但袁越說:

“周局,湯志學的案子只剩下這麽個主謀了,如果他再死了,這個案子就真的什麽也不剩了,湯志學的母親八十高齡,這麽多年始終守在那個破屋子裏頭,就等著警察把人抓住,法院把人宣判,給兒子一個交代。為了這件事,她連死都不敢死……”

模模糊糊的想法在紀詢腦海成型。

“我有個主意。”紀詢開口,他說話的時候正是警車聲和救護車聲一同到達的時候,響亮的聲音從樓宇下傳來,正和周局對話的袁越也被他吸引。

“我們可以來變個魔術。不過這是個有點危險的魔術……”

他站在此處,看著樓下。

三十層的高度,往來的每一束風都是淩厲的,他在淩厲的風中朝下看去,人如同螞蟻,車如同玩具。

“對了,”他問袁越,“之前搭档的時候沒機會經歷,所以也不知道——你恐高嗎?”

*

來自周局的指揮一階段一階段自耳麥傳入霍染因耳中。

霍染因始終不動聲色。

然而這份沉默本身也預兆著一種選擇,孫福景仿佛贊賞地笑了:“你們的領導否決了我的提議,但你想要答應我的提議,對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起,你是篤定哪怕在傷了一只手的情況下,也能夠制服持槍的我。”

“你想多了。”霍染因平靜說,“再訓練有素的人也不能抗衡槍械,我想要交換只是因為職責所在。”

“說得很動聽,但我不相信你。我要的車呢?”孫福景忽而轉移話題,而且聲音趨於嚴厲,他也聽見了樓下的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

“馬上就到。”

“馬上是什麽時候?”

“二十分鐘後。”

“我看警方是不想要人質的命了!”孫福景的槍頭用力頂在林蕓的臉上,林蕓像是被鞭子重重鞭打一下,渾身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她的眼眶一直是濕的,但除了最初的不受控制的哭泣以外,她一直努力忍著眼淚。

淚水在這時候是負擔,她極力堅強。

“不要激動!”霍染因立時說。

這時孫福景又露出微笑。他反復無常,一時瘋狂,一時又似冷靜,也許這種來回搖擺,也是迷惑警方的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