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現在正在進行偵探小說中無聊的尋找證人收集證言階段。

寧市保健醫院死亡證明

病人:錢興發

身份證編號:35070219660728XXXX

常住戶地址:寧市天溪小區2#701

死亡原因:肝癌晚期,救治無效

死亡日期:1996.10.27

醫生簽字:鄭國方

1996年10月27日

*

這份來自二十年前的死亡證明的復印件,正拿在袁越手上。

案發現場提取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另一位殺害湯志學的重大嫌疑人,既早在二十年前就因肝癌而死亡的錢興發!

“差不多可以結案了吧。”胡芫轉動轉椅,她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細長的香煙,嫻熟地拿煙嘴在煙盒上敲擊兩下,問袁越,“在意嗎?”

“沒關系,你隨意。”袁越依然低頭看卷宗,“但案子還不能結,還有疑點。”

“這幾天太累了,得抽根煙提提神。”胡芫說著,擦起打火機點燃煙頭,深深吸上一口,繼續說,“趙元良袋子裏的‘幸運錢’有湯志學的唾沫斑;從案發現場生物物證提取出的DNA,又與錢興發的一致;就算正經辦案,證據收集到這一步,也能提請公訴機關公訴了,怎麽不能結了?”

“我們現在就在正經辦案。”袁越糾正。

“是啊。辦一個犯罪嫌疑人全部死亡的案子——一個法院不會審的案子,一個定不了罪的案子。”胡芫將吸入肺裏的煙霧再絲絲縷縷吐出來,濃煙在她面上離合,她精致美麗的面孔藏在其中,若隱若現,上面有一縷諷刺,“人死百事消,說的就是這個吧。也不知道辛永初聽到這個答案,滿意不滿意。”

刑事犯罪中,如果犯罪嫌疑人死亡,其所犯罪責,既被免於追究。

警方不再查,法院不再審,受害人——當然也就得不到任何東西,無論是歉意還是賠償。

“袁隊,”胡芫說,“我知道你提的疑點,殺人兇手是這兩個人毫無疑問——但我們還沒弄清楚他們當年是怎麽順利得到不在場證明,誆過辦案人員的。”

“沒錯,這一塊缺失我們始終沒有補上。”

“有意義嗎?”胡芫說。

袁越擡起眼。

“我們查出真相了,該做的已經做完了,再把所有邊邊角角都查明,除了浪費時間和金錢以外,得不到更多的東西了。知道袁隊你較真,”胡芫揶揄道,“但較真的同時也變通一下吧,你就算將它查得再清楚明白,局裏也不會給你評優秀,法院也不會為你開庭審。還不如趕緊結束,回到寧市,把人手調回到更需要的地方,比如現在正鬧得沸沸揚揚的奶糖投毒案。”

“投毒案有霍隊負責,我相信他能處理好一切。”袁越笑笑,並不生氣。

胡芫說得其實挺有道理的,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方向,辦案方式。

他只是再度糾正胡芫的一個小小錯誤:

“我們現在還沒有查出真相。我們僅僅查出結果。”

“只有一個案子的全貌一絲不漏,盡數弄清,才叫查出真相。查出真相是我的責任,是我必然要給受害者的交代。我不能含含糊糊,交代不清。”

他總是如此溫和,如此穩重。

“我是一個很平庸的人,做不了太多,只能一件件做好眼前的事。”

*

紀詢自警局離開之後,聯絡了豐奇思。

但豐奇思對於配合警方興致缺缺,推三阻四,說自己沒有時間,直到聽紀詢挑明來意,說是想知道練達章大學時候“白眼狼”的故事,他才突然精神起來,約了紀詢在中齊律所底下的咖啡店見面。

兩人見面。

紀詢發現豐奇思是個個子很高,很清瘦的中年人。

他拿拇指和食指捏著咖啡杯柄,余下三指翹起來,同紀詢開門見山:“關於他在學校裏發生的那件事,畢竟時間久遠,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還是能大體和你說說,畢竟那在當時也算是校園裏轟動一時的名場面。”

他沉思幾秒鐘,一個陳舊泛黃的故事展現在紀詢眼前。

現在的練達章,知名大律,房子商鋪統統有,已經算是初步取得財務自由的成功人士。

但是當年,剛剛考上國內知名政法大學的練達章,不過是個窮小子。

他是真窮。

身上衣服永遠就那兩套,天氣一個不好,還得穿著濕衣服上課;去食堂裏吃飯,也永恒是饅頭配鹹菜,多點份素菜都舍不得。

但與之相對的,是他的聰明才智,刻苦學習。

也許物質的極度匱乏反而促使他將所有的精力投放在學習上,並在大學裏殺出重圍,攬獲第一。

“也就是一個校園專業排名第一,不論你想不想,每年都會產生一個。”豐奇思喝的明明是咖啡,一張口卻像啜了口濃濃的梅子湯,酸味四溢,“我當年上學,也時常拿過第一,倒沒有練達章運氣好,被汪院長看上了。可見成績好還不夠,總要有些形式主義,才叫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