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要用你的靈根來換。”……

雲晚在昏迷中感受到劇痛,就像吞下一塊燒紅的石頭,黏住腹肉,再狠狠攪拌搗碎,疼極時發出低吟,連同淚水一同湧出。

雲晚恍惚陷入噩夢。

夢裏是另一個人的記憶,看他生,看他死,看他步步為營,鋪設死局。

墨華。

所有人都這樣叫他。

雲晚感覺自己溺在了一片深淵火域,雙手無意識地亂抓,在拽住一片溫暖寬厚後便再也不肯松開。

扶光殿夜若白晝,腳步聲來來往往。

淺綠色的療愈術在她身體周遊一圈,無果,只能先用術法護著心脈。

謝聽雲的手被雲晚抓著,濕冷的汗水自她指尖傳遞到掌心,謝聽雲緊握著不敢松開,看向薄昭:“如何?”

薄昭收回手,“很奇怪。”他不解,“雲晚的體內……結了兩顆丹。”

謝聽雲聞聲一震。

“先結出來的丹想吞噬後生出來的丹,兩股氣脈相互反噬,這才造成這種局面。”

對於修道者來說,丹田只能納一顆金丹,然而雲晚的身體裏竟然在結丹的情況下又有了結丹的跡象,兩顆金丹的氣息不盡相同,無法共生,長久以往,輕則金丹碎裂走火入魔,重則爆體殞命。

“謝聽雲,我疼……”

雲晚迷迷糊糊地呢喃著,輾轉反側,指甲狠狠嵌入到他的掌心肉。

謝聽雲斂著眉目,光影流轉,讓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不可能啊,萬年來,沒有人的丹田裏可以結兩顆丹。”

薄昭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覺得困惑。

“不是結了兩顆丹。”謝聽雲的嗓音冰涼下去,“是有人……”聲音猛然在此刻停頓,謝聽雲艱難地從喉間擠出幾個字,“將她的身體當成了器皿。”

誰能接觸到雲晚?

謝聽雲的腦海之中清晰浮現出一個影子。

薄昭啞然片刻,語調幹澀:“我們不能強行為雲晚剝丹,金丹離體,恐會傷及心脈,除非……”

謝聽雲沉吟著:“血菩提。”

只有血菩提才可以讓雲晚平安無事地把多余的金丹剝離而出。

可是……

血菩提只有嫦曦擁有。

他的雙唇緊繃成一條直線,雲晚那張灼若芙蕖的面容在此刻已經沒有了血色,蒼白如凜冬之雪,滲著枯意。

謝聽雲目光漸漸堅定,長臂將她攏入懷中,用一條大氅嚴嚴緊緊地裹住她不住哆嗦的身軀,抱起她向外走去。

薄昭忙不叠追上:“尊上,您……”

“我走後,好生照料蒼梧宮。”謝聽雲掐指幻出一張符紙,滴指尖血在符紙之上,遞交給薄昭,一字一句,字字叮嚀:“若符紙點燃,便喚醒鳳凰,它會飛往我所在之地。”

薄昭收好符紙,“屬下謹記。”

謝聽雲禦劍而去,夤夜下的滄山溟海猶如打翻在塵世的墨,化作深潭平鋪在俱寂中。雲晚呼吸得很慢,時不時伴隨著痛苦的悶哼。

她不住咬著下唇,意識迷離著掀著眼皮,喉嚨發出細碎的呢喃。

謝聽雲召出琉璃鏡,鏡面閃爍,浮現出琉塵溫潤的眉眼。

“嫦曦可在昆侖宗?”

琉塵道:“前些日子剛走。”

自身後吹過的風掀起他的鬢發,濃雲籠在眼中,神色極為沉默。琉塵逐漸收斂神情,“出事了?”

謝聽雲克制著焦躁,平鋪直敘:“換骨時,嫦曦將墨華的一片碎丹藏在了雲晚體內。”

也許是使了秘法,才能瞞過他和玄靈的眼神。

琉塵尚未言語,兩兄弟彼此沉默著,共同回想起那不願提及的往昔。

幾百年前,謝聽雲,琉塵和墨華拜入清虛道尊門下,三人共修劍道。其中墨華留在清虛道尊身邊最久,身為大師兄,他會在虛清尊閉關修煉時,悉心教導著兩人。

每當琉塵或者謝聽雲闖禍,墨華都會站出來幫兩人善後。

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但並不枯燥。

謝聽雲和琉塵都是修煉奇才,他們的一百年抵得上別人五百年,修為步步高升,很快就超過墨華。也許是心有不甘,心魔將他囚鎖,終於在清虛道尊渡劫那日,墨華設下死陣,一劍奪了他的金丹。

清虛道長至死都不會想到,向來溫順良善的大弟子會走向離經叛道。

墨華成為墮魔,三兄弟就此決裂。

最後殺他的是謝聽雲,一劍滅七魄,斬了他的往生路。

“我去魔界找尋嫦曦,你告訴天元清尊,讓他們早做準備。”

墨華的金丹沒有完全碎裂,就說明他的魂魄還飄蕩在世間,哪怕只保留一縷殘魂,墨華也很可能再生。

謝聽雲收好琉璃鏡,直奔魔淵地界。

距離魔淵越近,天空也壓得越低,暗處潛藏著數不盡數的魔魂野鬼。

他在重疊舒卷的紫雲中看見了魔界入口,黑壓壓的立在天界盡頭,如同一個龐然張開的巨口,悚然震懾著往來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