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薄面 “雲州軍械所說將這蒸汽車做出來……

三州七家連同兩地節度擁立“齊王之子”造反,至今已過去了兩個月。

先是打出了“齊王軍”名號的叛軍糾結六萬人南下攻打同州,同州靠近長安,又被人稱作“左馮翊”,漢時稱“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三處為三輔,恰是左右拱衛長安的重地。

匡國節度使趙廣存帶三萬人應戰,卻因輕敵而失同州,半月後又在建雄節度朱亮和大將軍薛重的策應下奪回了同州,三面夾擊之下叛軍一路回撤至坊州,此時,西北羌人異動,大將軍無奈回撤,又給了叛軍喘息之機。

叛軍轉攻慶州,慶陽刺史裴道靜率領全城百姓堅壁以待,困守七日後,靜難節度與明德將軍薛驚河南北兩側來援,叛軍只得退兵。

在雙方的膠著之中,同光七年的夏天結束了。

綏州地偏西北,卻是車馬貨物往來不絕的交通要道,文姬走過,漢武巡過,此地被叛軍所占,無數從西北往來的車馬都被困在了西北。

馬程是滄州劉家的一名馬夫,幾個月前,他奉命送了幾車東西來給劉家在西北為官的郎君,離開了西北之時卻遇到了叛亂之事,西北大城緊閉,馬程回轉也進不了城中,只能流落在附近村落中,守著一車羊皮和羊皮下面藏著的金子提心吊膽。

與他同歷此劫的還有一人姓林,生得很是斯文,比起行商更像個讀書人,此人自稱林琉璃,往西北來是運送南貨,也被困在了這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荒野之中。

這一日,馬程得到消息,有一隊車馬從西北出來,他連忙爬上光禿禿的山頭,一看那些人,又連忙趴在了地上,對林琉璃殺雞似的比劃道:“這些是兵卒,可招惹不得!”

林琉璃也探頭看了一眼,眼睛突然亮了。

“這是定遠軍!”

“什麽?”

“我們有救了!”

馬程眼睜睜看著林琉璃向那些人跑過去,拉都拉不住,頓時一顆心都涼了。

完了完了,自古兵匪一家,不說那些羊皮黃金,他的命怕是都要交代了。

見林琉璃說了兩句話就招呼自己,馬程心知避無可避,摸了摸腰間的尖刀,拖著步子走了過去。

“這隊軍爺要去銀州,我們可以跟在他們後面。”

“銀州?”

馬程算了算,道:“現在再往外二十裏就是叛軍,怎麽往銀州去?”

“這你不必擔心。”說話的人坐在馬上,馬程擡頭一看,驚覺她竟是個女子。

“我是定遠軍泰阿部十二隊隊長曲幺娘,那些叛軍是會給我些薄面的。”

面子?

如果不是對方手裏有刀,馬程都要大笑這位娘子大言不慚,她們這不過五十余人,給叛軍加菜都不夠,有什麽面子可講?那可是叛軍!舉旗之後就有今天沒明日,與匪類有何區別?哪會給人什麽面子?

可馬程也沒辦法,他去了,是走二十裏再死,不去,怕是就要死在當場。

再看那樂呵呵的林琉璃,他恨的牙都要碎了。

等著,這一遭逃出去也就罷了,不然死了做鬼他也要年年搶林琉璃的香火!

五十多人押著七八輛馬車一路向前,馬程和他兩個幫手跟在中間,眼見叛軍駐紮之地越來越近,他不由得吞了下口水,幾乎下車想逃。

這時,最前面曲幺娘的馬停住了。

“展旗!”

“是!”

馬程眼睜睜看著一面黑色的大旗被人展開,上面以紅色寫了個大大的“衛”字。

這時,他們距離叛軍不過百丈之遙。

展著“衛”字大旗的車隊緩緩走近敵軍,馬程忍不住抱住了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擡起頭,又瞪大了眼睛。

只見叛軍撤去了拒馬屏障,兵卒也紛紛站在兩邊,竟然給這隊車馬讓出了足足兩丈寬的通行之道。

叛軍真的讓了路!?

馬程也顧不上怕死了,努力揉了揉眼,他看見了叛軍中的“齊”字旗。

真的是叛軍啊!怎麽就、就讓路了!

讓路的不只這處。

五十余定遠軍穿著青衣,連鎧甲都未穿,走在叛軍的層層防線之中卻如入無人之境。

這般走了足足大半日,馬程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這這這、這怎麽就能走?”

曲幺娘回身,笑著說:“我說過,他們總會給定遠軍幾分薄面。”

一直到了銀州地界,馬程才知道,一個月前定遠軍專司剿匪押運事務的泰阿部有一隊人馬被叛軍劫掠,那隊兵士拼死殺出,引了泰阿部將軍衛鶯歌帶著兩千人馬一路殺到了綏德城下。

韓家幾位郎君都征戰在外,老家主韓重山拄著拐杖出城致歉,送上了劫掠之人的人頭,才將這事平息。

這就是定遠軍的“薄面”。

秋風已起,馬程卻覺得周身燥熱。

這“薄面”,天下兒郎誰不想要?!

到了銀州,林琉璃便與馬程道別,他打算現在北疆看看有什麽發財之機,再回轉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