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咬我

梅望舒趕去前院時,梅老員外已經把人迎進待客花廳。

賓主對坐,上了茶點。

梅老員外果然沒認出來人的身份,自己毫不客氣坐在主位,倒把微服登門的貴客安置在下首客位。

洛信原自己反而不以為意,坐在客位,手捧熱茶,唇邊帶著淡笑,擺出專注聆聽的姿態,聽梅老員外說話。

梅老員外剛聽了這位原公子的身世,感慨痛惜不已,

“原賢侄,你是京城籍貫,老夫原以為像你這般京城裏的人家,生在天子腳下,歲歲沐浴皇恩,日子要比其他州府的人家好過太多。沒想到……哎,各家背後都有一段難以啟齒的過往,跟生長在何處無關哪。”

他不勝唏噓地追問,“原賢侄,你父親早逝,母親偏疼哥哥,將你家的大半家產卷走去了哥哥家。宗族裏還有一幫叔叔們虎視眈眈,覬覦你父親給你留下的祖產。老夫看你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罷?如何應付得來。你家裏這些事,我兒可知道?她平日可有幫扶於你?”

洛信原客客氣氣地回道,“小侄今年二十有一,家裏的事早已習慣了,看開些,倒也應付得來。雪卿向來是知道這些事的,平日裏多虧有她幫扶,支撐著小侄走到今日。”

梅老員外贊同,“你們既然是好友,自然應該多幫扶些。”算了算,又嗟嘆道,“二十一,年紀有點小。”

梅望舒就在這時進了花廳。

一眼看清待客廳裏兩人落座的位置,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走到洛信原面前,默默和他對視了一眼。

半個月不見,困於案牘之間、整日忙碌政務的年輕帝王,略消瘦了些。

顯得眉眼輪廓線條更加銳利深邃。

整個人的精氣神倒還好,神采奕奕。

就像邢以寧所說那樣,精力健旺,只要他不折騰自己,頂三五個月也無事。

看到她進來,那雙黑黝黝的眸子猛地閃起了光,幽亮驚人。

嘴裏卻在答梅老員外的話,“小侄已過弱冠之年,年紀不小了。”

梅老員外招呼梅望舒坐下,“你們是好友,我兒坐在原賢侄對面,方便你們小輩說話。”

梅望舒扶額,默默地找下首的陪客位坐下了。

開口就催促老父親回去,“父親,夜色已晚,你快回去歇下。孩兒在這裏作陪即可。”

梅老員外今晚勾起了談興,哪裏肯走。

指著洛信原,對愛女感嘆,“你這好友,境遇如此堪憐。家產被叔叔哥哥們共同謀奪,聽說告了官,好容易把幾個不安分的叔叔送下了獄,如今在京城只剩個破落祖宅?好好一個俊俏後生,怎麽能整日住在破宅子裏。前幾日我聽你常伯說,我們家在城南甜水巷購置了個兩進小宅子?你把甜水巷小宅子送給原賢侄便是。”

梅望舒對著面前一老一少兩位,只覺得頭疼。

她委婉地勸誡父親,“信原的家產雖說被叔叔哥哥們共同謀奪,但謀奪未成,除了被他母親卷走的那部分,其他的還在手裏。他家中祖宅,倒也不怎麽破落……”

洛信原在對面規規矩矩,正襟危坐,對梅老員外道:

“祖宅已有百年歷史,雖說年久失修,朱漆斑駁,還是勉強能用的。城南甜水巷的兩進宅子,雪卿曾借小侄住過一夜。那是個極好的宅子,絕不敢奢求贈與,只求能再借住幾晚,小侄已經心滿意足了。”

梅老員外生性慷慨,聽得無限唏噓,轉頭對愛女道,“不過是個小宅子罷了,又不值多少,直接送給原賢侄便是。”

梅望舒又好笑又無奈,沉吟片刻,“倒不是價錢的緣故。主要是甜水巷那處宅子……從前一位娘子住過,送他不妥當,有礙名聲。”

說完警告地看了對面一眼。

洛信原被眼神紮了一刀,立刻改口,“小侄已經奪回祖產,度日足夠了。家裏祖宅刷刷朱漆,補補屋頂,就可用起來。平日裏已經得雪卿幫扶良多,不敢奢求饋贈。”

梅老員外連連點頭,撫著長髯贊道,“貧富不足奪其志。年紀輕輕,磨礪頗多。不錯,不錯。”

明亮的花廳燈火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洛信原高大俊朗的相貌體態,若有所思,

“說起來,不知原賢侄可知,我梅家在老家有個嫡出的女兒,至今尚未婚配……”

“父親!”梅望舒心裏一跳,立刻出聲阻止。

洛信原的眼角眉梢卻顯出明顯的笑意,立刻接下話題,

“小侄洗耳恭聽。”

梅老員外聽出話外的殷切之意,臉上也浮現出喜色,裝作沒聽見女兒的阻止,繼續說下去,

“原賢侄剛才說了家中尚未定親?我兒和小女乃是一母同胞,相貌相仿,年紀脾性也相仿。小女在老家蹉跎了幾年歲月,比原賢侄略長幾歲,不知原賢侄可介意年紀……”

梅望舒已經聽不下去了,坐在陪客位,舉杯默默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