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荒唐
原以為封賞完雙親,事情就過去了,沒想到洛信原饒有興致,催問起她的心事。
“這麽多年,雖然時常見你笑,卻極少見你毫無顧慮,暢心開懷。”
洛信原隨著她的步子,慢悠悠登山,
“眉頭時常蹙著,笑起來也淺淡,醉倒了也不說話。固然有性子沉靜的緣故,心裏必定藏了事。”
他催問,“心裏有什麽事,不妨說出來。說不定令你郁結於心的大事,我這裏三言兩語便輕易解決了。”
梅望舒神色微微一動。
她想起了匆忙趕回京城之前,在臨泉老家和虞氏長輩間的齟齬。
原因就是虞氏想借著親家的名義,逼迫在溫泉別院養病的‘梅大公子’出面去官府走動人脈,探聽虞長希犯了什麽事。
殿前司禁衛秘密出京,千裏抓人,眼前這位多半是知道的。
今日借著微服登山的機會,倒是可以當面問一問。
若能把人撈出來,就此了結和虞家的糾葛。
沉甸甸積著的眾多心事,也算是去了一樁。
“臣心裏確實有些事。”
她緩緩開口道,“在鄉中養病時,有一位虞姓的幼時好友,剛任了河東道通判的職位不久,不知犯了什麽事,被殿前司出動人手千裏緝拿,至今音訊全無。”
洛信原的腳步頓住了。唇邊噙著的淡笑漸漸消失。
“難得出京踏青一次……你在我面前提虞五?”
梅望舒聽他脫口便是一句‘虞五’,顯然是知道虞長希此人的底細,果然是犯了大事,捅到了禦前。
“臣受了他家所托,鬥膽懇求。若是虞長希不至於死罪的話,不知如今被拘押在何處,打算如何處置——”
洛信原臉上沒什麽表情,擺擺手,制止了後面的話。
“人就拘押在京城附近。事情麽……不大不小,原本也只打算拘押一個月。你不提,我倒快忘了這人。”
他把玩著腰間的淡紫色平安符,淡淡道,“既然你開口,回京後放人便是。”
梅望舒心裏一松,應下,“那就先謝過陛下了。”
“走吧。一點小事,要磨蹭到什麽時候。”洛信原不冷不熱地道,率先往高處行去。
梅望舒跟隨在身後。
阿苑跟隨在幾步外。
山道在修建別院時重修過,石階並不陡峭,奈何洛信原步子大,走得又快,走到上山一半處,梅望舒已經感覺腳下吃力,喘息急促,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白玉般的臉頰飛起嫣紅。
洛信原背著手站在旁邊,打量了幾眼,“雪卿的身子骨實在太孱弱了些。好歹是個男兒,走起山道來,被令表妹比下去了。”
梅望舒喘息著答,“實、實在是平日裏缺乏鍛體。回去有空時,臣還是要把、把五禽戲練起來。”
“得了,少說兩句吧,看你喘的。”洛信原伸出手臂讓她攙扶,“令表妹還跟著呢。別一口一個臣的。叫人聽出了破綻。”
梅望舒立刻改口,“原公子。”
洛信原今日卻不輕易放過她,“說起來,我似乎是登門拜訪梅家別院的好友?‘原公子’也太生疏了。換個稱呼。”
梅望舒停了步,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爺?”
洛信原還是不同意,“出門在外,你我平輩論交,哪有那麽多的客氣。再換個稱呼。”
梅望舒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蹙起眉,又想起剛才他那句‘極少見你暢心開懷’,‘眉頭時常蹙著’,不由笑了一下,舒展了神色,“只在這座莊子裏如此稱呼,回京後便不能了。”
她改口道,“信原。”
洛信原愉悅地應下,“這樣稱呼極好。”
走出幾步,他瞥了眼身後低頭跟隨的溫婉女子,“這位表姑娘,名叫阿苑?”
梅望舒今天帶著阿苑上山,就是在等這位當面問起。她擡手召人過來。
“是我母家的遠房表妹,夫君亡故,沒有留下一個孩兒傍身,家宅也被夫家拿了回去,無依無靠的,正好我在京城,她便求到我這裏來,給她個安身之處。”
阿苑過來福了一福,低頭道,“多謝表兄收留。”
洛信原似笑非笑地盯著阿苑。
阿苑心裏有鬼,被盯了兩眼,立刻閉了嘴,閃電般退出去兩步,視線只看著地,再不說話了。
梅望舒看在眼裏,又覺得頭疼,這回自己跟林思時居然同時看走了眼。
沒想到初見時落落大方的一個女子,見了貴人當面,居然表現得像個被嚇破膽的耗子,處處縮手縮腳。
這次的別院之行,只怕是破不了聖上對女子的心結。
洛信原倒是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阿苑幾眼,若有所思,“眉眼五官,身形氣質,倒是都和雪卿有三分相似之處。”
梅望舒回過神來,極自然地接口道,“畢竟有母家的幾分血親關系。自然是長得像的。”
洛信原掃了她一眼,又盯了幾眼阿苑,繼續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