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頁)

直接把褲腿挽了幾道上去,露出膝蓋上方包紮的傷處。

“對了,今天被聖上留宿宮裏,事出突然,勞煩邢醫官散值後去我家裏知會一聲。我怕內子擔憂。”

聽到‘內子’二字,邢以寧露出古怪的神色,嘴裏還是應承下來,“小事一樁。”

“對了,還有件事。”

梅望舒心裏惦記著葉老尚書,問起了老師的病。

“聽說前幾日,老師病倒了。聖上派你去登門探病?有勞了。老師的病勢可嚴重?”

邢以寧擺擺手,“宮裏的正經主子沒幾個,禦醫們整天閑得打葉子牌,跑一趟倒也沒什麽。”

“葉老尚書身子沒什麽毛病,全是心病,”他指了指心口,“嘴上起水泡,急怒攻心,窩了滿肚皮的火。你出宮後,趕緊看看你老師去。”

梅望舒張嘴還要繼續問,邢以寧攔住了。

“別看葉老尚書年紀大了,身子強健得很,比梅學士你強。你身上的寒症日積月累,以後發作起來,可不只是秋冬手腳冰涼,渾身關節陰天酸痛這點麻煩。”

他擡手比劃了一下小腹位置,隱晦地道,“按月開的那藥,藥性兇猛,可不是梅學士如今這種吃法。一天一劑,哼,以後若有什麽意外,可別怪下官。”

梅望舒看他手勢,明白了幾分,邢以寧身為大夫,顧慮的多半還是‘宮寒’,‘閉經’,‘無嗣’之類在他看來,對女子極重要的大事。

自從服藥之後,她確實感覺小腹冷痛,時有下墜之感。

原本規律的女子癸水,也變得遲滯停緩,時間逐漸拉長,上一次還是年初的事了。

但如今的局面下,‘閉經’對她的好處,是遠遠大過虛無縹緲的‘子嗣’的。

“用藥的分量,我自己有數,怨不到邢醫官身上。”

她想起元寶說的‘聖上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之事,疑點頗多,壓低嗓音,剛問了句:“聽聞聖上……”

守在門外的蘇懷忠突然推門進來,對暖閣裏兩人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隨即去黃梨木方桌邊,蘸著茶水,在桌上一字字寫下:

“元寶是天子耳目。小洪寶獲罪,由此人告發。”

梅望舒立刻閉了嘴,起身開窗。

庭院裏清脆的流水響竹聲,連同呼嘯的冷風卷進了暖閣。

元寶臉上帶著清秀的笑意,從廊下過來幾步,“梅學士身子不能受涼,窗戶還是關上罷。”

梅望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嘴裏客氣道,“多謝元寶公公關懷。實在是暖閣內地龍燒得太熱,有些氣悶。”

元寶立刻大聲吩咐下去,外殿伺候的眾多小內侍飛奔忙碌,把炕道地龍裏燒的炭火取出許多。

不過片刻後,暖閣裏地龍的溫度就降了下去。

梅望舒道了謝,在元寶遠遠的注視下,重新關上了木窗。

和邢以寧,蘇懷忠三人對坐互看,誰也沒再說話。

邢以寧給她的腿部創口換了藥,囑咐了幾句,‘少思慮’,‘清淡飲食’,‘可以適當走動’,和蘇懷忠兩人起身告辭。

當夜,梅望舒遵守醫囑,天黑不久便洗漱就寢,東暖閣裏的燈早早熄滅。

——

半個時辰後。

元寶在西閣外求見聖駕。

跪倒在地,將今日東暖閣內的見聞一一轉述。

“梅學士留宿宮裏,擔心夫人不知情,請邢醫官放值後登門告知。”

“梅學士憂慮葉老尚書的病情,仔細詢問了一番。”

“用午膳時,奴婢說了陛下前往慈寧宮請安的事,梅學士什麽沒說,也沒追問。這事兒便過去了。”

他趴在木長廊地上,磕了個頭,“奴婢不敢妄自揣測梅學士的想法。看梅學士當時的表情,卻並不似怎麽欣喜,反倒現出懷疑、憂慮的神色。”

西閣原名‘夕照閣’,位於皇城西邊。

矗立於山坡高處,閣樓建有一圈回廊,臨風觀景,可以俯瞰皇城。

因為地勢偏高,位置又不像東暖閣那麽便利,歷代皇帝少有駕臨此地,自從修建完成後便沒有翻新過,至今保持著初時的簡樸形制,連地龍都沒有燒起。

清冷樸素的西閣內,燭火黯淡,只有周玄玉一人佩刀隨侍。

禦前長案擺放的三足博山爐,燃起繚繚煙霧,籠罩了西閣上方的黑底金字匾額,也擋住了憑欄俯瞰夜色的年輕天子的面容。

“擔心夫人,憂慮老師。”他輕笑了聲,“梅學士心裏惦記的人不少。”

“還好,他聽了朕的消息,同樣也懷疑、憂慮,擔心於朕。”

洛信原的手肘倚在朱漆斑駁的木廊欄杆上,“不像朝中那些個大臣,滿口都是‘天家母子和睦’,‘天下大幸事也’。那麽多雙眼睛,只盯著皇帝的一言一行是否合乎儒家倫常之道,是否符合他們心目中的聖明天子,又有幾人在乎他們口中的‘聖上’,也是個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