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字

許明知的奴仆領著三人進屋。為表達對許明知的尊敬,左林讓所有奴仆都留在了外面。

左玉牽著左摯的手,雙目平視前方,並未東張西望。負責帶路的奴仆看到左玉這樣,不由暗暗點頭:難怪公主會來說項,這左家女確有幾分風采。

到了花廳前,許明知便出來相迎。

擡眼稍稍打量後,左玉暗暗吃驚。

許明知有些年輕得過分了……

大儒在她的概念就跟院士啥的差不多。在一個領域要做到舉國皆知,怎麽想都是需要用時間去耗費的。

但是她沒想到,許明知竟跟自己便宜爹差不多年歲,看樣子竟是連四十都沒滿。

原主的記憶裏許明知成名已經好些年了,她也一直以為許明知是個老頭。可沒曾想,竟是這般年輕?

許明知身材頎長,與武將出生的父親相比,略顯單薄。穿著一身淡青色的交領長袍,外罩著一件同色系的薄紗褙子。袖口等地方無任何裝飾,也無金銀線點綴,唯在袍角繡了兩朵蘭花。

“君子如蘭,空谷幽香”,腦海裏浮出這句話的同時,竟覺穿越來緊繃的心情倏然松懈,久違的平靜感湧上心頭。

左玉微怔。

上輩子讀書時,教授說過,當一個人心態良好到極致時,就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感,讓看著他(她)的人都能感到平靜。

當時她只覺這話誇張,甚至心裏暗暗吐槽教授太唯心。可這會兒見到了許明知才知非教授唯心,而是自己太無知。

左林與許明知互相行禮,客套兩句後,左林便介紹了姐弟倆。

左玉帶著弟弟行禮,許明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敢替向家女仗義執言的人果是有幾分不同,行的竟是古禮。”

他的聲音潺潺如流水,意外的好聽。

她福了福身,“多謝先生誇贊。”

“哈!”

許明知笑了起來,“不推不避,實誠君子。”

言罷便道:“鎮國公請隨在下進屋吧。在下此番出遊江南,帶了些白茶回來,正好與你一起品鑒。”

“那左某便不客氣了,多謝先生。”

走到屋門口,左玉驚訝地發現屋裏竟無桌椅,唯有案幾幾張。

家中仆人走過,伺候著便宜爹脫鞋。左玉收起驚訝,蹲身給弟弟脫鞋,然後又脫去自己的。整個過程都未有任何扭捏,脫完後便很自然的用裙子將腳蓋上。

許明知看在眼裏微微一笑,也不多說,只讓人進屋。

地上鋪著席子,都是用藺草編制而成。在前朝時,桌椅便已盛行,左玉實在沒想到在大昭還有人在堅守著席居制。

忽的,就有些暗暗慶幸。

狗比系統雖然狗,但卻是個細節控。平日裏沒少教導她各種禮儀,甚至還弄出了禮儀學習空間。在這些禮儀中便有席居制的一些禮儀,比如跪坐。

她被訓練過,因此坐下來時,每一個動作都十分到位。許明知看到這裏倒有些驚訝了。他聽公主說,左玉頗有君子之風,十分守禮,哪怕此禮已過時。

現在看來,公主所言非虛。

還真有幾分古時君子的風采。

坐定後,待喝了一盞茶,客套後,便進入了正題。

“要我教所有人?”

許明知平靜的臉上多了幾絲驚訝。

“是。”

左林頗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左玉說的話,又覺很驕傲,不自覺地就挺了挺胸膛,道:“玉兒說,若是先生只教導她和弟弟,那其他兄弟姐妹就會心生怨恨。心有怨恨,必生嫌疑,日後必有災殃。”

左林說完便死死盯著許明知瞧。

驚愕在許明知臉上浮現,那張素來淡定的臉上出現了裂痕,似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一般。

左林很滿意許明知的反應。咧咧嘴,無聲的笑了。

“你怎麽會如此想?”

過了許久許明知才道:“你不怕因為這個我便不教你們姐弟了嗎?”

“如果因為這個給家裏帶來災禍,兄弟姐妹心生嫌隙,那我情願不讀書。”

左玉道:“而且,如果先生因為這個不教我們,那我也不想先生當我老師了。”

“嗯?”

許明知更驚訝了。他見過的人無數,再狂的狂生到了他面前都是老老實實的,像這等冒犯的話何曾聽過?心裏十分好奇,便問:“這又是為何?”

“聖人說‘有教無類’,先生乃是當世大儒,若是只是‘知’,而無行,那便是沽名釣譽之輩。聖人說的雖多,可歸納起來無非也就是‘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十個字而已。尋一個有學問的老師固然重要,可尋一個有德君子為師卻更重要。”

左林都嚇傻了。

這話家裏說說可以,你怎麽可以當著許明知的面說呢?這話就跟罵人似的,而兼顧了道德綁架,這妮子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下意識地看了左玉一眼,見她眼神清澈,神色淡然便又不覺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