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完結章·上

今天的天氣當真很好。

炙熱的陽光熨燙著微涼的春風,空氣中彌漫著言語無法形容的清新與泥土的芬芳,是個外出踏青放風箏的好時節。

唯一的不足,便是禦農壇的殿外隱約還能聽到大臣們雜亂的聲響與不安的腳步聲,與殿內落針可聞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既讓人覺得嘈雜煩亂,又能感受到沉悶的壓抑。

曾經蕭睿親手殺了岑吞舟,看著她閉上眼睛,現如今岑鯨也看著蕭睿死去,擡手替他合上了那雙到死都沒閉上的眼,徹底結束兩人之間糾葛多年的情誼,與仇恨。

岑鯨從床邊站起身,對拉著自己手的燕蘭庭說:“回去吧。”

燕蘭庭垂著眸,似是不敢對上岑鯨的眼,頷首道:“好。”

燕蘭庭帶著岑鯨離開了禦農壇,本想和他們一塊走的岑奕被岑鯨勒令繼續在禦農壇待著,聽候蕭卿顏差遣,因此最後只有他們夫妻兩人坐上了回城的馬車。

馬車上,岑鯨靠著燕蘭庭閉眼假寐,腦子裏不停地循環著這一天發生一切,從書閣著火到入火場救人,再到逃出火場來到城外,去見蕭睿最後一面……

……等等。

岑鯨驀地憶起,問她要不要去見蕭睿最後一面的不是別人,是燕蘭庭。

這本沒什麽,岑鯨就是奇怪,憑借他們兩人對對方的了解,燕蘭庭不該察覺不出她對有關蕭睿之事的回避態度,為什麽還要問她去不去見蕭睿?

巧合嗎?還是單純地說錯了話?

岑鯨疑惑地睜開眼,扭頭望向被自己當肉墊靠著的燕蘭庭。

結果這一扭頭就對上了燕蘭庭臉上來不及收起的陰郁神態。

唔?

岑鯨訝異的同時,燕蘭庭也飛快地收斂了自己的表情,眨巴眨巴眼,那張肅冷的面孔上流露出幾分欲蓋彌彰的無害與懵懂。

岑鯨和燕蘭庭就這麽突如其來地對望了片刻,片刻後,岑鯨說:“別讓我問。”

燕蘭庭下意識別開了眼,又復轉回來,看著岑鯨:“問什麽?”

岑鯨擡起一只手,撫上燕蘭庭的臉頰:“你不對勁。”

燕蘭庭按住岑鯨那只手,別過臉親了一下岑鯨的手心,否認:“我沒有。”

岑鯨哪裏會信,但既然燕蘭庭不想說,那她也不會勉強。

岑鯨收回自己的手,回到剛才的姿勢繼續歇著。

不勉強歸不勉強,那是她對燕蘭庭的尊重和信任,是出於理智的決定,但從感情上來講,燕蘭庭有事情瞞著她,被追問了都不肯說,岑鯨心裏必然是不高興的。

她按捺著心頭的不悅,因為經驗不足,不擅長處理感情方面的問題,罕見地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

幸好經驗不足的不止她一個,燕蘭庭何嘗不是這輩子就喜歡過她一個人,從少年時期的初遇到後來入仕,外放回京那年他正好二十歲,即便父母不在,也有叔伯嬸娘替他張羅,本該定下一門親事,成家才對。

可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喜歡上了那抹醉酒望月的背影,喜歡上了那個永遠走在他前面的人,起了想要追趕對方,與對方並肩的心思。

雖然當時的燕蘭庭並沒有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岑吞舟的感情具體代表什麽,卻還是下意識地排斥起了家中長輩為自己安排婚事的行為。

當時的他不曾發現自己不願成家的真實原因,旁人也沒有發現,就以為他是性子古怪,或有什麽難言之隱。

直到再遇岑鯨,他才終於嘗到了情愛的滋味,可惜笨拙得很,許多話都只敢藏在心裏,全然不見半點平日行事該有的殺伐果決。

他對岑鯨否認了自己的異樣,轉頭又開始後悔,心想自己應該承認,免得叫岑鯨心裏不痛快,也能為自己過去這些日子以來的困惑尋求一個解答。

於是他緩緩調整了姿勢,斟酌著,輕聲喚道:“吞舟。”

岑鯨:“說。”

燕蘭庭:“你……你女扮男裝那些年,有沒有喜歡過誰?”

岑鯨又一次扭頭看向燕蘭庭,沉默的對視後,岑鯨承認:“有。”

燕蘭庭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似乎他的這個問題,僅僅是為了引出下一個提問:“所以,你當初甘願去死,也是為了那人嗎?”

燕蘭庭的聲音很輕,輕到岑鯨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岑鯨有些懵,為了誰甘願去死?燕蘭庭嗎?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怎麽不知道?

兩人在微微晃動的車裏坐著,岑鯨慢慢反應過來,燕蘭庭口中的“那人”,好像不是他自己。

岑鯨整理了一下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試探著問:“你以為我之前喜歡過誰?”

岑鯨的反應讓燕蘭庭隱隱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麽,可他還沒轉過來,抿了抿唇後,回答了岑鯨的問題:“蕭睿。”

岑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