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二月初二,春耕節。……

後半夜,主屋叫了洗浴的熱水,換了滿床的狼藉。

兩人睡下時天都快亮了,燕蘭庭沒睡一會兒便要起床,入朝朝賀。

他整理好衣發後回到裏間,掀開厚重的床帳,見岑鯨陷在柔軟的枕褥間睡得正香,又俯身替她把落下肩頭的被子往上提了提,這才出門。

岑鯨隱約能感覺燕蘭庭的動靜,但因為實在太累,身子重得連根手指都不想動,很快又沉沉睡去。

她一覺睡到自然醒,醒來正趕上燕蘭庭回家,兩人同昨日在相府住下的眾人一塊吃了頓午飯。

飯後眾人各自忙碌,燕蘭庭的叔伯長輩不在京中,岑鯨娘家那邊又得等大年初二才能去,於是岑鯨跟燕蘭庭只去了長公主府,剩下的時間便在家中,接待上門拜訪的親友。

雲息江袖也出了門,陵陽看大家都在忙,便收拾收拾,去外祖家坐了坐。

陵陽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是恭王妃的父母。

恭王妃姓杜,其娘家也是名聲在外的清流世家,書香門第。

可因當年恭王妃被逼再嫁和親,陵陽跟兩位老人的關系一直不好,陵陽守寡後在自己府裏養面首,也沒少被外祖家的長輩訓斥。可遠有西耀的恭王妃,近有只手遮天的岑吞舟,在兩大靠山的庇護下,根本沒人能拿陵陽怎麽樣。

杜家無法管她,索性眼不見為凈,久而久之便和陵陽疏遠了。

直到這兩年,老人家看開了似的,逢年過節主動給陵陽府上遞帖子,杜家門生更是崇尚起了平心學說,認為未來女子會漸漸跟男子齊平,這是大勢所趨,也是為國家增添可用之才的一個辦法,相對的,這部分女子所擁有的權益也該同男子一般,如俸祿、婚嫁等。

沒有男子喪妻便不娶的說法,那麽女子喪夫再嫁,也是應該的。

男子位高家富可娶妻養妾,那麽反過來,女子若有本事,娶夫養小也未嘗不可。

這樣的學說多少摻雜了杜家的私心,甚至把本來該是有辱他杜家門楣的醜事,扭轉成了對這一學說的支持,是以身作則,也是不畏世俗的凜然風骨。

但無論如何,平心學還是得到了一小部分人的支持。

陵陽並不在乎被所謂的文人學士口誅筆伐,也不稀罕他們的支持贊同,因為她太清楚這些人有多善變,明明當初要她母親犧牲自己去和親的就是這些人,轉頭他們又忘了她母親為邊境和平的付出,也忘了她母親當初是如何地掙紮,只會處在這繁華富貴的京城,責備她母親一嫁再嫁,還說她母親就該以死明志,為亡夫守節做天下表率。

反正怎麽做都會被抓到錯處,那又何必管他們說什麽對錯,自己過得痛快才最要緊。

因此陵陽從沒領過杜家的情,只是在前些日子偶遇外祖母,外祖母把她當做了她母親,拉著她的手痛哭,令她有些不忍,所以她才想過年去見見。

左右不過喝杯茶的功夫而已,她還不至於連這點空閑都沒有。

……

元日的熱鬧一直往後延續了許多天,直至十五上元節,燕蘭庭又一次裝病,莫說宮裏辦的上元宴,便是連府門都不曾踏出半步。

與之相對,蕭卿顏倒是一如往年,入宮去參加了在扶搖樓舉辦的上元宴。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一晚的氣氛特別詭異,皇帝與瑞晉長公主在席間的對話亦是耐人尋味。

也是在這天過後,京中又起了與岑吞舟有關的傳言,說岑吞舟當年並非是死於刺客之手,而是在離宮之時遭遇埋伏,被皇帝困殺在了宮門內。燕相也是怕重蹈老師的覆轍,所以才在這天稱病,不去參加上元宮宴。

但很快傳言就散了,因為皇帝在正月十九朝廷開印後,重起了先帝時期被廢除的“武德司”。

所謂武德司,有點像岑鯨記憶中的明朝錦衣衛,主要職能是執掌宮禁,刺探情報。

他們是皇帝的耳目,同時也是皇帝手中指哪砍哪的一柄快刀。

可因為他們職權太大,不僅統管禁軍,還直屬於皇帝,不受部院管轄,能做到無中生有硬扣罪名,所以岑吞舟在弄倒太子之前,就先想法子搞廢了這個令百官敢怒不敢言的部門。

如今武德司重起,舊日的恐懼再次襲來,好些高門大戶采買下人都多了幾分謹慎,生怕家裏混進武德司的察子,出門吃酒也不敢再議論與朝局或皇家相關的事,生怕話剛說完,轉頭就被逮進獄中。

因這武德司,正月還沒結束,年味就被惶惶人心沖散得一幹二凈。

待出了正月,武德司已接連拿了京中十五戶人家下獄,其中九戶皆與相府和長公主府有來往。

晃眼,時間來到二月初二,春耕節。

書院自正月二十三開學,但在二月初二這天早上,燕蘭庭並沒有和往常一樣送岑鯨來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