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合該讓你也在這日難受一……

沈霖音的臟話詞匯量實在匱乏,且眼前的仆婦昨日還給她送了兩塊親手縫的繈褓布,沈霖音實在沒法當面發作,只能盡量心平氣和地跟對方講明自己不懂怎麽給牲畜治病。

那仆婦不曾預料,忙說不打緊,還讓沈霖音也別放心上,接著就跑到外頭去找能給馬兒看病的大夫去了。

沈霖音看那仆婦走得著急,心中才剛冒頭的怒火散得一幹二凈不說,甚至升起幾分沒能幫上忙的愧疚。

……愧疚?!

沈霖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相府這群人給折騰傻了,她一個做過皇後的人,居然因為自己不會給牲畜治病感到愧疚?!

這是哪來的玩笑話???

感到不可思議的沈霖音試圖找尋自己不對勁的原因,可找到最後,卻是勾唇自嘲——

什麽皇後,若非蕭睿娶她,她不過就是個長在道觀,爹不疼娘不愛的天煞孤星罷了。

說來,早些年在道觀遇上求醫的,她不也是不分貴賤,皆盡力而為。後來回到沈家,她還因此同沈家下人親近,被沈家的兄弟姐妹鄙夷輕視,說她不懂自持身份,竟與身份低賤的仆從為伍。

當時的她在道觀看盡了眾生百相,並不覺得世家大族和尋常的百姓以及所謂的低賤奴仆有什麽區別,他們都有自己的欲望,都有自己的苦惱,都會跪在藥王殿的真人像前祈求神明垂憐。哪怕後來做了誠王妃,她也曾主動提出過要給岑吞舟的丫鬟治臉,從不認為下人仆役的命便不是命。

所以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

好像是當了皇後以後,她忙於打理後宮事務,又因身份過於尊貴需要謹言慎行,日漸被規矩的外衣裹挾著講起了三六九等,最終丟了那顆仁心,做出許多殘害無辜之舉。

所以現在的她並非是變得奇怪,而是從原本就不屬於她的雲端跌落,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想通這點,沈霖音心裏舒坦不少,並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就當這幾年是一場幻夢,如今夢醒,她也該回到人世間,帶著孩子好好過下去。

至於具體要怎麽過,沈霖音通過這段時間的忙碌,心中也有了計較。

於是在一次給岑鯨診脈施針的時候,她竟主動開口多問了岑鯨幾句,語氣溫和,內容也很正常,與當初在別苑,句句都朝著剜心去的她判若兩人。

岑鯨對此依舊反應平平,別說受寵若驚,連驚訝都不見半分,讓多少有些別扭的沈霖音心裏好受不少。

落完針,沈霖音起身到桌前整理藥箱。

其實藥箱也不亂,她就是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太熟練,便借整理藥箱的動作,把預先準備好要說的內容又斟酌了一遍。

待合上藥箱,沈霖音沒像平時那樣到外頭去散步曬太陽,等時間到了再回來拔針,而是坐到床邊,在岑鯨看向她時,狀似不經意地問:“他們可曾,跟你說過我的事?”

岑鯨微微一愣,回道:“說過一些。”

沈霖音輕眨了兩下眼,又問:“你是否覺得我很傻?身為皇後,竟然因為自己的丈夫不能獨獨屬於自己,而瘋魔到這個地步。”

沈霖音語速輕緩,因此她的話語聽起來不像是在惡意揣測岑鯨的想法,更像是自嘲著,把自己糟糕的一面剖開給誰看一般。

——交淺言深,不是情商低,就是希望借助推心置腹的話語,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岑鯨不信是前者,但若是後者……

岑鯨垂眸不語,繼續聽沈霖音說:“我也曾想過,何至於此,偏偏我遇到過那麽一個人,他拒了陛下的賜婚,說這輩子只想和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成親,不肯有半分將就。”

岑鯨越聽越覺得這話耳熟,忍不住問:“那人是?”

沈霖音:“岑吞舟。”

岑鯨:“……”

蕭睿曾試圖過挽回岑吞舟,辦法就是給岑吞舟賜婚,意圖通過後宅的女人,在鐵桶似的相府敲開一個豁口。

只要岑吞舟有破綻,蕭睿的心就能安定,也不至於到後來的你死我活。

當時來勸說岑吞舟成婚的,便是身為皇後的沈霖音,然而岑吞舟知道自己的未來,不想拖累任何人,就以不願將就為借口,說什麽都不肯成婚。

但原來,自己的話給沈霖音造成了這麽大的影響嗎?

沈霖音誤會了岑鯨的沉默,笑說:“很不可思議對吧,以他當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尚且能做到如此,我又為什麽不能多奢求一些。”

岑鯨:“……嗯。”

沈霖音點到為止,輕飄飄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然後結束了話題。

她的表現並不急切,也不顯得諂媚,只是之後每次岑鯨來,她都會跟岑鯨說話,有時候是尋常的閑聊,有時候是一些心裏話,努力而又積極地試圖跟岑鯨打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