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放手 “你就這麽想離開朕?”

“回稟陛下,公主只是動了胎氣,好好休息,心平氣和地將養兩天便無大礙了。”

徐慎之診了脈,躬身回稟道。

“好,朕知道了。”

蕭凜緊皺的眉微微松了開。

一旁的江懷自發現女兒有孕,便犯了舊疾,捂著心口咳的厲害,連路都走不了,直到聽到女兒沒事後,那強撐著的冷汗才消退了一點。

可當看到蕭凜伸手欲去撫那榻上的人時,他眼神裏仍是藏不住的憤恨:“你放開,不許碰我女兒!”

蕭凜卻恍若未聞,寬大的手掌仍是落到了柔嘉的額上,旁若無人地將她被汗濕的烏發一點點細致地捋到耳後。

“江大人,她現在需要靜養,便暫且留在宮裏,朕會派最好的太醫照看她,你不用擔心。朕看你身體似乎也有不妥,這兩日不妨暫且也在宮中住下,讓太醫給你診診。”

他的話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張德勝連忙攙著江懷,架著他出去。

“你這是想軟禁我?”江懷抓著門框不願離開,“你若是還放不下當年的事,有怨氣盡管朝我撒,不要再折磨我的女兒了,雪濃這些年過的已經夠苦了,老臣懇請你放過她吧。”

折磨?

他明明是在愛她啊。

蕭凜指尖微蜷:“江大人想多了,朕並無此意。”

他眼眉一低,張德勝便立即使了些力氣,將江懷拉走:“江大人,公主還需要休息,有什麽話等她醒來再說也不遲,您就跟奴才走吧!”

“你……”江懷捂住胸口,止不住地心悸,被幾個人架著,還是不得已被軟禁在了宮裏。

柔嘉這幾日昏昏沉沉,神志不太清醒,每每到了夜晚,總是在做噩夢。

夢裏不是父親落水掙紮的樣子,便是母親被大火焚燒的樣子。

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她也嘗到了被水湮沒,被烈火焚身的痛苦。

她是真的厭倦了這吃人的深宮了。

蕭凜為了不刺激她,這幾日搬到了外間暫住。

可當聽到她夜晚醒的次數越來越多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乘了深夜去看一看她。

紗簾一掀開,榻上的人睡得汗涔涔的,眉頭緊緊皺著,似乎十分痛苦,小聲又細碎地呢喃著:“好疼……”

夏日衣衫輕薄,她的胸口,肩頭已然被浸濕大半,額發更是汗的濕淋淋的貼在額上,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蕭凜站了許久,還是俯下了身撫著她汗濕的發低低地問了一句:“哪裏疼?”

柔嘉卻好像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搖著頭,抓緊了他的衣袖。

仿佛被魘住了一樣。

蕭凜意識到了不妥,立即叫了徐慎之來。

柔嘉這一胎已經三個月了,徐慎之現在整宿整宿地住在了太極殿的偏殿裏,以防不測。

皇帝一傳令,他便立即拎著藥箱趕了過來。

“她嘴裏一直在喊疼,朕怎麽也叫不醒她,你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蕭凜將她身上的薄衾蓋好,拉了一只手腕出來。

徐慎之滿是惶恐,可細細診了脈,卻不由得皺了眉:“回陛下,依微臣看來,公主……公主身體並無任何問題。”

“那她為何一直喊著疼?”蕭凜不解。

隔著一層紗帳,隱約聽見了一點細微的呢喃,徐慎之沉思了片刻忽然低下了頭:“陛下,公主或許是生了心結,憂思過慮,被夢魘纏住了。”

夢魘。

蕭凜心口一痛,再看向那汗涔涔的人,慢慢明白過來,她還是放不下當年的恩怨。

果然,下一刻,柔嘉又忽然喊冷,明明渾身是汗,卻又抱緊了胳膊,小聲地叫喊著:“好冷,河水好冷……”

“沒有水,也沒有火,你是在做夢,醒了就好了。”

蕭凜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背。

柔嘉卻好像深陷了其中一般,哭著抓著他的肩,怎麽都醒不過來。

“安神湯,快開一碗安神的藥來,還有什麽安神的香,你想想辦法!”蕭凜沉聲吩咐道。

“陛下,公主這模樣似乎是心裏有症結,症結不解,外物又如何能安神?再說,是藥三分毒,公主如今還有孕在身,若是用了湯藥,萬一傷了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徐慎之伏低著頭,冷汗直冒。

蕭凜皺眉:“可她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夜夜驚夢,豈不是更傷身?”

如此下去,這一胎怕是難保,萬一再小產,反過來又會傷了她的身……

皇帝眼神如刀,徐慎之亦是為難,半晌才委婉地勸道:“陛下,心病還需心藥醫,公主這症結原本就是心結,您不如問問她想要什麽,才能對症下藥。”

她想要什麽?

她只想要離開他罷了。

難道真的只有放她走才能保住她的命嗎?

蕭凜緊緊地抱著懷中的人,沉默了許久只淡淡地開口:“你先下去吧。”

室內重新安靜了下來,只余一點清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