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哄她 “我……我真的不餓了。”……

已是六月初的天氣了,天氣頗為炎熱。

那日萬壽宮的事鬧的太大,柔嘉每每回想起來,心情依舊是有些復雜。

這皇宮裏的關系實在是太過纏繞了,誰對誰錯,誰真誰假,很難說的清楚。

唯一可以指認的便是所有人都在皇權的傾軋下難以獨善其身,她母親是這般,太後也是這般。

她們之間的關系大約至死都不可能和解了,徒留他們這些兒輩孫輩繼續糾葛。

柔嘉有些慶幸這個孩子沒保下來,若是他真的出生了,又要如何在這深宮中自處?

他是要叫皇兄舅舅,還是父皇?

是該叫她母親,還是姑姑?

萬一和他們長的太像被人認出來了又該怎麽辦?

走了也好,柔嘉無數次安慰著自己,一遍遍抄寫著佛經,希望他下輩子轉世投胎能夠娶一個好人家。

“公主,您已經抄了很多卷了,您還是回去躺著休息吧,您如今正在……正在小月子裏,若是熬壞了眼睛,往後可是會留下病根的。”

侍女心虛地勸著她,她站在一旁看著,實在是有些不忍。

若說公主對這個孩子毫無感情的話,她也不必抄這麽多卷佛經。

若說她極為傷心吧,她卻也從未歇斯底裏的哭過。

大抵還是愛恨參半吧,就像她對陛下一樣。

柔嘉抵著帕子輕咳了兩聲:“再抄完一卷我就去睡,你不必管我。”

她態度極為虔誠,一手極為流暢秀美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疊落在桌案上,只等著抄完拿去普化寺焚香供著。

因為咳了兩聲,宣紙上濺了幾滴墨點,那一張剛抄完的經便不要了。

“不要啊。”侍女眼睜睜看著她將這張抄了好久的經書團起來扔到紙簍裏的時候止不住地心疼:“這張紙不過是濺了幾滴墨汁,您可是抄了很久的。”

“多少倒是其次,至少不能心不靈。”

柔嘉又重新鋪開了一張紙,撇了撇筆尖,端著身子更加認真的動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著陛下要回來了,侍女忍不住有些著急:“公主,您都咳嗽了,快回去吧,要不然讓陛下看見定然會責怪我們的……”

可柔嘉只是搖搖頭,卻仍是不停。

她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麽,大抵是為人父母的愧疚,她的確是不想要他,但是自己又下不了手,才想出了這麽個折衷的法子來自欺欺人。

但不管怎麽沒的,這個孩子的死畢竟是她間接導致的。

這到底也是她的孩子,人非草木,她怎麽能無動於衷?

她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也是想減輕一些心裏的負罪感。

但事實上小產之後,她的身體卻不像想象中那麽受損嚴重,僅僅是歇了半個月,元氣便恢復了大半,令她心中愈發的愧疚。

她何嘗不知道抄佛經不過是一種心理慰藉,但若是不做點什麽,她心裏始終過意不去。

見公主執意如此,侍女也不敢再勸,只好低頭替她磨著墨。

蕭凜進來的時候,房間裏極為安靜,只有袖子拂過紙面時的輕微摩擦聲。

她這兩日一直在背著他抄佛經,手邊已然摞了一大摞了。

蕭凜看著她低著眉,一臉認真的樣子,心裏說不出的復雜。

雖然嘴硬,始終不肯承認,但她大抵也還是有些在意的吧?

然而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若是放在眼前,她可能又會千方百計地厭棄。

因此蕭凜忍了忍,仍是什麽都沒說,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又一張紙抄完,柔嘉手腕已經有些累了,正擱了筆,輕輕地揉著,一擡眼正看到了那站在門邊的人。

她神色有些詫然,但一看到手邊的佛經,又不自覺擡手擋了擋:“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可她越是擋,蕭凜卻直接走了過去:“在做什麽?”

侍女一見他進來,很有眼色退下又關上了門。

柔嘉身體如今已經大好,大門一關上,徒留他們二人待在這裏,一時間身側滿是他的氣息,柔嘉頗有些不適應,隨手扯了本書蓋在佛經上便轉身要回去休息:“我困了。”

她剛剛坐起一點,蕭凜忽然從身後又按著她坐下,旁若無人地將那被蓋住的佛經拿了起來,仔細地看著。

柔嘉沒料到他突然這麽做,連忙伸手去奪。

但蕭凜比她高上不少,手一揚,她便再也夠不著了。

“你幹嘛呀?”柔嘉有些著急,不想他細看。

可她越是閃躲,蕭凜便越發好奇,仔細看了一眼,聲音微微頓住:“往生咒?”

“是。”柔嘉斂了眉,輕輕點了點頭:“我有些害怕。”

“怕什麽?”蕭凜將經書還給她。

柔嘉現在滿腦子都是漿糊,她既怨恨他設計她懷了孩子,又不敢暴露孩子是她故意在萬壽宮流掉的,畢竟他還因此和他的生母翻了臉,兩種思緒一纏繞,柔嘉手臂撐在桌面上,半是惆悵半是混亂地開口:“我不知道,我現在很亂,畢竟是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