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南苑 蕭凜笑了笑,執意不放。……

柔嘉從前一個人無聊的時候,經常流連於大內的藏書閣。因為不能出宮,因此越發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是以看了不少的遊記方志,對山川風物,地理人情頗有了一些了解,也收了不少輿圖,其中恰好有一塊歸入南苑。

南苑三面環山,一面臨水,處在鄴京的南郊,山後就是雲州,到了雲州地界上了渡口,便能順著運河一路南下,到時候順著四面通達的河網多轉幾次,任他是皇帝也很難發現蹤跡。

柔嘉順著地圖勾出一條頗為隱蔽距離又短的小徑,只是這圖還是太祖的時候傳下來的,如今時過境遷,這翻山的小徑也未必準確,是以她還需實地核實一番。

但即便是出宮,柔嘉覺著依皇兄的脾性也一定會把她看在眼底,她不敢直接帶著輿圖,想了又想,將輿圖縮繪成巴掌大的一塊,塞進了一支空心的簪子裏,才終於放下了心。

春狩原本就是太祖為了鍛煉皇室子弟特意舉辦的,因此柔嘉向他請求帶著桓哥兒一起去的時候,皇帝倒也沒過多為難她便答應了。

桓哥兒也很爭氣,自上次之後,已經能吐出幾個簡短的字句了,令她越發欣慰。

她在猗蘭殿裏悄悄地謀劃著,另一邊,太極殿不知怎的突然下令嚴查五石散,結果闔宮上下,在萬壽宮裏搜到的最多,大太監梁保被以禍亂宮闈的罪名關到了慎刑司,萬壽宮的宮人大半都牽扯了進去,罰的罰,攆的攆,萬壽宮門前成日裏鋪天蓋地的都是哀嚎聲。

此事雖沒有明說是太後私藏的五石散,但流言卻是擋不住,一時間太後威信大減,又因著人手大半被撤換的事,原本總是稱病的頭疼此次是當真犯了病,臥床數日。

偏偏屋漏還逢連夜雨,白家大公子意外燒傷之後,救治了好幾天,還是在一天晚上不治身亡。

中宮之位沒到手,長子嫡孫反倒不明不白折在了皇宮,白世吾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過度,白家和太後也生了齟齬,逼得白從霜日日以淚洗面,連春狩之事也無心跟去。

兩敗俱傷,互相牽制的消息傳到她耳朵裏,松快之余,柔嘉又不禁又感到害怕。

天家無情,連親母子、親舅甥都能算計,枕邊人又能算的了什麽?

何況那畢竟是他的母親,他便是動了手,也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

柔嘉輕輕嘆了口氣,沒再多想,專心收拾著行囊。

此次春狩帶的人不多,除了永嘉和她們姐弟及一些宗親,多是朝堂的將領,他東宮的舊部。不過看在永嘉的面子上,高彥昌也恢復了校尉的職務,隨扈跟著。

一路上,柔嘉始終感覺到他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朝著馬車投來,中途下車透氣休整的時候,他更是幾次三番想要湊過來。

他既已選擇了永嘉,斷不應該再把心思投到別人身上,是以柔嘉為了避嫌總是避開他。

只是他似乎是有話要說,趁著傍晚紮營的時候,又到了帳邊來尋她到山後一敘。

總是這麽拖著也不是辦法,柔嘉索性動了身去了。

“你找我何事?”柔嘉走到了林邊,遠遠地站著。

傍晚的山林鳥雀歸巢,夕陽西下,高彥昌一回頭,便看見她側著身有些回避的樣子,心情微微有些失落。

躊躇了片刻,他才開了口:“公主,對不住,我當時不是故意要那麽想你,我也是一時沖昏了頭了,現在想來,這一切大約也不是你的本願。公主,你還在怪我嗎?”

柔嘉搖了搖頭,“你是伯府的希望,你有你的難處,在那種時候,你能提出來我已然十分感激了,只是我們不合適,也沒有緣分,以後還是不要說這種話了。”

“好,我不說。”高彥昌挪開視線,以為是戳到了她的傷心事,喉嚨滾了又滾,才有些發苦地問道,“那……他對你好嗎?”

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罷了,更何況就算不好,他又能怎麽樣?

柔嘉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只是背過了身不說話。

高彥昌看到她的背影,心口微微發麻。

也對,怎麽可能會好?

就憑著從前那些恩恩怨怨,她還不知要受多少折磨。

他不由得想起了值夜那晚,那晚他在太極殿門口守了一夜,眼睜睜地看著裏面的燈火從通明到熄滅,看著那身形像她的小太監再沒出來過,直到太陽出來的時候才看見她換了一身衣服,繞了路慢吞吞地走回去……

那一晚,他所有的愛慕都變成了憤怒,憤恨她為什麽要去做這種自甘墮落的事,為什麽要打破在他腦海中所有的純凈,怒火燒到了極點,在遊園宴的時候他才故意牽起了永嘉的手。

但事到如今他又有些後悔,他實在不能容忍永嘉的任性和跋扈,更加悔恨當初不夠直接,於是顫抖著聲音問她:“如果我現在要帶你走,你還會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