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吳普拿到幾幅真跡,先去了研究中心那邊。

沒想到裝裱師正好休假,他喝了酒,不好開車出去找熟識的老裝裱師,正一籌莫展著,就聽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過來的沈老說:“把字放下,我來裝裱。”

吳普精神一振:“老師你要親自動手?”

沈老睨著他:“怎麽?怕我帶著字跑了?”

吳普說:“怎麽會?您肯定不會幹這種事。”

沈老慢悠悠地說:“我是不會幹,有的人可不一定。”

吳普假裝沒聽懂。

不就是順走他老人家幾幅字畫,怎麽這麽記仇呢?

“我給您打下手!”吳普積極表示自己可以幫忙。

“不用,你還是去醒醒酒吧。”沈老趕他走人。

到底是這麽多年師徒,沈老看得出吳普剛才連灌那麽多杯酒,早就喝上頭了。

這小子還能這麽清醒地說話,主要是他酒品好,醉了旁人都看不出來。

只不過這種狀態下,沈老可不放心讓他來幫忙裝裱。

要是出點什麽岔子,他不得捶胸頓足一輩子?

吳普見沈老顯然對這幅《將進酒》愛不釋手,嫌棄自己醉著酒影響裝裱效果,也就沒有強留。

吳普走出門,聽見沈老在屋裏給人打電話,似乎是讓人過來當幫手。

他老師都這歲數了,能讓他親自動手裝裱的字畫不多了,這證明書聖不愧是書聖,一出手就把沈老都給征服了。

吳普又想起自己剛才寫的字。他轉身走了回去,腳步頓了頓,翻出自己的字去問沈老自己退步了沒。

毫無疑問地收獲一頓臭罵。

從結構罵到筆鋒。

反正一無是處!

吳普連連點頭。

沒錯,他就說差了點什麽,這就對頭了。

吳普心滿意足地走人。

沈老看著吳普一臉滿意地消失在門口,知道這小子是真的喝醉了。

喝醉了都不忘倒回來找罵,到底是什麽精神?

“……個混賬小子。”沈老無奈地搖搖頭,不知該怎麽評價這個極其擅長氣人的學生好。

吳普出了二號館的研究中心,從員工通道回到住宿區那邊,正要邁步往園子裏走,腦海裏又想到另一件事。

他改了方向,往後山走去,走到半路又頓了頓,倒回去拿了把花鏟。

吳普去了後山,邁步走進林子裏挖起了野蘭花,哪裏最香挖哪裏,沒一會就沾了滿身蘭香。

興許是因為真的喝多了,吳普看著自己挖出來的野蘭花,一時沒想到該怎麽帶回去,最後直接連著泥土抱在懷裏,慢騰騰地踱步往回走。

路上遇到人,他還能有模有樣地回應對方打的招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醉鬼。

吳普走回園子,穿過彎彎曲曲的幽徑,站在一處院門前擡眼看了看,走進去挑了個臨窗的位置開始挖坑栽花。

他從小就是種花熟練工,挖起坑來非常順手,沒一會就把帶回來的滿懷野蘭花栽到了窗台下。

幽幽蘭香隨著正午的微風徐徐飄進屋裏。

阮棠正在屋裏和母親薛姨打電話,說自己一切都好,過些日子可以回家一趟。

她才剛結束通話,就聞到被風送到鼻端的野蘭香。

是早上在山裏聞到的味道。

阮棠起身往門外走。

她把路記得很熟,沒有撞上屋中的任何陳設,順順當當地走到了門口。

阮棠循著花香往窗台那邊走。

吳普已經喝醉了,五覺有點遲鈍,直至阮棠快走到身邊他才聽見腳步聲。

他認認真真把最後一鏟土壓好,轉頭看向阮棠,只覺視線有些重影,看不太真切。

吳普站了起來,垂眸想把人看清楚,卻還是看不見她的眼睛。

心靈的窗戶被眼罩關上了。

吳普一時想不起阮棠怎麽會在這裏,他腦海裏掠過許多關於她的詞兒——

沒良心的。

跑沒影的。

還有什麽來著。

想不起來了。

當初那個朋友自殺的事讓他自學了一些心理學,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容易看出旁人的心理狀況,一看到她,他就知道這小姑娘這樣下去不行。

他從沈老那邊旁敲側推出她家裏的情況,頓時覺得自己作為同桌得想辦法開導開導她。

沒想到這一開導都能上癮,一眨眼就把整個高中生涯都過完了。

結果好不容易把人哄得會笑也會哭了,人卻跑沒影了。

真是氣人啊。

要不是從薛姨那得知她還打過電話回家,他都以為她出什麽事了。

其實非親非故的,她也不是非要聯系他不可,畢業後不再有交集的同學比比皆是,多他們兩個不多,少他們兩個不少。

道理都懂。

想想還是氣。

吳普腦海處理著已經來到嘴邊的語言。

先是想陰陽怪氣地說一句“難為您還記得我啊”。

接著又覺得該陰陽怪氣地追問一句“您這幾年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