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吳普連連否認,嘴裏說著些“胡說八道”“沒有的事”之類的話,就是決口不提馮夢龍那句。

在場可都是人精,哪有不懂的道理,頓時都笑了起來,酒桌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馮夢龍瞧著吳普分外年輕的俊臉,擡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好詩,誰寫的?”謝道韞好奇地問。

李清照答道:“青蓮居士的《將進酒》。”

唐寅喝高了,擱下酒杯起身折了根桃枝,邊比劃著邊給謝道韞兩個東晉人念出了李白那首《將進酒》。

也不知是不是唐寅天生與桃花有緣,小小一桃枝愣是給他比劃出劍舞的氣勢來。

王羲之和謝道韞都是聽慣了雅詩的人,哪曾感受過盛唐時期奔騰放達的詩風。

他們一下子聽得入了迷,只覺這首瀟灑不羈的勸酒詩若是帶回去給友人們聽聽,一準讓他們如癡如醉。

照李白這個勸酒法,誰能忍住不喝啊!

吳普見連魏晉人都快被李白征服了,笑著給謝道韞介紹道:“說起來青蓮居士還愛極了你們謝家詩,尤其是謝靈運。”他想了想謝道韞與謝靈運的關系,又補充道,“他是你弟弟謝玄的孫子,不知你見過沒。”

李白是真心喜歡謝靈運,登個山都要說“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然後夢想著去瞅瞅“謝公住處”。

接著還要“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可見這個老李不僅魂牽夢縈想逛偶像故居,還熱衷於買偶像同款!

不過古人找偶像,一般是看了對方的生平聯想到自己的人生,越讀對方的詩文越有感覺。

謝靈運一生都狂得很。

據說他曾表示“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鬥,我得一鬥,天下共分一鬥”。

只可惜光靠才華是沒法做官的,謝靈運的仕途很不順利,每次出仕後不是被貶就是棄官而去,時不時還跟人結點仇!

李白一看,這人詩寫得賊好,命運還這麽有代入感,我不喜歡他喜歡誰呢!

謝道韞聽說是自家弟弟的孫子,也沒對上號,細問了吳普更多謝靈運的生平後才笑著說道:“應當是客兒。”

她光是兄弟就有八個,底下的子侄已經多不勝數,更別提孫輩。

不過謝靈運從小被寄養在道士處,小名“客兒”。

那地方離會稽郡不遠,謝道韞有時也會派人去看望一番,近幾年更是讓人帶回這孩子的習作品鑒一二。

是很有靈氣一孩子!

一行人扯著扯著,就被吳普催著去睡覺了。

瞅瞅人家沈老,散場了就是散場了,早早回房睡下,多有老人家的自覺。

這些家夥竟還偷偷續攤!

一點都不養生。

馮夢龍故意走在最後,一臉“館長我發現你秘密了”的表情。

吳普說:“你外出這麽多天,存稿還夠用嗎?”

馮夢龍說:“不怕,我一會回去就補幾章。”

吳普溜達回房,給馮夢龍發了一串朋友圈養生文學,讓馮夢龍了解一下熬夜的害處。

禿頭,壞肝,毀眼,還特別容易猝死!

馮夢龍很快回他一句:“這些文章有些內容很不錯,一會就寫進文裏。”

吳普:“………………”

算了,救不回來了,隨他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夜貓子都沒起,吳普見天氣不錯,跑去敲阮棠的房門,要帶她出去後山走走。

吳普給阮棠打包票:“有我在,肯定摔不著你。”

兩個人都穿著休閑的運動服,踏著秋末冬初的薄霧往後山走。

天還沒徹底亮起來,山腳下正在施工的度假村裏沒什麽人,臨時搭建的鐵皮屋都靜悄悄的,似乎連工人都還在熟睡。

阮棠鼻端都是山林間清新的木葉清香。

“山後面就是一條大河嗎?”阮棠好奇地問。

吳普說:“對,改天把那邊的山腳修整修整,可以去那邊釣河魚。來,我帶你上山走走。”

阮棠沒意見。

吳普就帶著她走剛鋪好不久的石階。

上台階不比走平地,眼睛看不見尤其要注意。

吳普一點都沒有故意為難人的自覺,還在旁邊饒有興致地給阮棠數階梯。

阮棠也不惱,跟著他的指示一步一步往上邁。

早上的山間本來應該更加安靜,阮棠卻聽見躲在石頭底下的蟲子在叫、躲在林葉之間的鳥兒也啾啾啾啾地相互打招呼。

天似乎亮起來了,周圍的霧氣漸漸升騰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樹葉縫隙間漏下來的溫暖陽光。

不知是什麽脾氣古怪的花愛挑在這個隨時會入冬的時節開,陣陣馥郁的花香無聲無息地飄了過來。

香得這樣放肆,一點都不害怕來場寒風冷雪把它們摧毀。

不知是因為眼睛看不見,還是因為吳普在身邊,許多平日裏從不會關心的東西仿佛一下子來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