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更】明媚……(第2/2頁)

她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害怕,不會再為那些舊日夢魘而屈服,也不會再瑟縮在自己的殼子裏,可悲又可嘆地度過余生。

但今日,猝不及防看到如此多衛軍,她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全然好起來。

心底的舊傷已經成了一道永遠合不攏的傷痕,只要輕輕一撕扯,就會鮮血淋漓,傷筋動骨。

沈如意說:“娘,咱們家去吧。”

她的聲音幾乎都有了哭腔,她幾乎是懇求地,想讓母親不要如此痛苦。

但沈憐雪卻還是蒼白著臉,堅定地搖了搖頭。

她深深喘著氣,她能感覺到自己已經好了許多,她敢走出家門,敢同食客說話,也能在嬉鬧的人群裏行走,同商鋪的老板們討價還價。

即便她依舊瑟縮,即便傷口依舊刺痛,依舊無法全然治好頑疾,卻也希望自己可以如常人那般生活。

經過這些時候的努力,她意識到自己是可以的。

以前可以,現在也依然可以。

沈憐雪深呼口氣,正想往前繼續走,就聽等位的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有人道:“哎呀,家裏有親衛的宰執,是裴相公吧?”

另外道:“那便是裴相公陪大長公主殿下出來品美食,若是大長公主,這陣仗倒是顯得有些低調了。”

“可不是,大長公主一家真是忠勇無二,讓人敬佩。”

百姓們七嘴八舌,所說之人沈憐雪並不認識,也不熟悉,只大約聽過鄰裏說些瑣事,她只知道明懿大長公主是官家的親姑姑,而駙馬早年為守邊關,戰死沙場,如今是大長公主家的長子代父守國。

這樣的一家人,無論什麽陣仗,百姓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在百姓們的八卦聲裏,沈憐雪的情緒竟然意外地平復下來。

是啊,皇親國胄如何,權相宰執又如何,百姓們不還是想說就說,想問便問?

所以那些衛軍,不過是公主殿下跟前的體面,是為了保護公主而存在,並非為了欺壓百姓。

沈憐雪的膽怯和顫抖,她的冷汗和心痛,一瞬間平復下來,心底深處甚至還產生了一分好奇。

對於明懿大長公主,對於裴相公,對於這忠勇非凡的金玉門第,她真的知之甚少。

沈如意見母親的臉色好看起來,心裏也很高興,她仰頭道:“娘,你好厲害!”

沈憐雪摸了摸沈如意的頭,偏巧聽到邊上有兩個媳婦子,正議論著。

“裴相公真是龍章鳳姿,是難得優雅平和的世家公子,只可惜性子太冷,聽聞公主幾次三番給他操持婚事,都未果。”

另一個媳婦子就道:“我也聽聞了,裴相公如今將近而立之年,竟依舊未曾成婚,若非官家眷顧,怕是被降罪,哪裏還能進政事堂。”①

媳婦子們七嘴八舌,議論的都是英俊瀟灑的宰執大人,沈憐雪一下子沒了興致,領著女兒繼續前行。

沈憐雪確實好了許多,也不再那麽懼怕,但她依舊領著女兒遠遠躲著那些親衛,只貼著街巷的另一側行走。

待到路過大長公主同裴相公用午食的白礬香樓,沈憐雪為了不去看那些親衛,只仰頭望彩樓歡門上看去。②

白礬香樓是白礬樓的一處分店,所售之飯食皆用花做,精致精巧,十分引人。

因主打風雅精致,白礬香樓的整體裝潢也典雅至極,彩樓歡門並不那麽五彩熱烈,反而用鮮花做以點綴,取幽靜之意。

穿過歡門,便能遙遙看到白礬香樓二層的景亭。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這一條街上的大小正店腳店都很熱鬧,可謂是賓客盈門,絡繹不絕。

飯食香味在整條東角樓街上蔓延,惹得不再操心母親的沈如意也咽了咽口水。

但東角樓街的熱鬧是別人的,此時的白礬香樓依舊安靜優雅。

在其景亭之中,擺了一方長桌,長桌兩側,坐了三人。

頭戴璀璨金冠的紫衣婦人背對著歡樓,讓人看不清面容,在她側手邊,卻坐了個身子挺拔,面如青松的清雋男人。

此時,金烏悄悄從白雲中探出頭,絲絲縷縷的光照耀大地,明媚了年輕宰執英俊逼人的臉龐。

沈憐雪的目光,恰與其對視。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彩旗飄飄。

樓上那公子,戛玉鏘金、霞姿月韻,非凡人也。

而沈憐雪卻覺得自己仿佛被兩道寒冰刺了心肺,周身只有冰冷。

年輕宰執的目光太冷,冷得讓人不敢窺探,冷得讓人不再留戀。

沈憐雪微微一愣,她立即別開目光,低下頭去,同沈如意道:“團團,你且瞧瞧想吃什麽,咱們先去用午食。”

沈如意根本不知這一番眼神官司,她興高采烈指著前面一家鋪面:“娘,我想吃旋煎。”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