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孫九娘是個做事情特別仔細的人,她同沈憐雪仔仔細細把事情問清楚,便道:“如此說來,我便找閑漢每日過去等,只要等到,我就立即去買,我辦事你放心便好。”

沈憐雪自知道她辦事穩妥,是個很有成算的人,想了想便道:“大姐,他們雖未說度牒會跌到什麽價錢,我以為若是大量拋售,價格指定不會高,甚至因為明年的清毀,會跌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若是閑漢來報價,大姐也同我說一聲,我想想自己那份是否要出手。”

孫九娘又同她談了細節,末了說:“你這玉佩便作價四十貫,咱們先把契約簽了,這玉佩便要放在我這,錢也放在我這。”

這些都會寫在契約上,沈憐雪也很放心,兩人簽訂契約,沈憐雪才把玉佩鄭重放到孫九娘手中。

“大姐,辛苦你這一遭。”

這一次買賣,她出消息,孫九娘經手,兩人是初次合作,卻對彼此都很信任。

孫九娘把玉佩放進錦盒中,道:“你放心便是了。”

沈憐雪把度牒事托付出去,心裏輕松不少,且竟生出幾分期待來,這份期待,她已經很久未曾有過了。

回到租屋的時候,她看著略有些破舊的房頂,甚至對女兒說:“若是這筆錢能賺到,咱們就把房頂修了,再把邊上那間也租下,停塌以用。”

沈如意心情也是極好的,她對母親道:“好呀,不過隔壁那間似比咱們這間還破,能住人嗎?”

其實她們隔壁除了李麗顏租住的大屋,還有一間只有一半大小的隔間。

只不過房頂從她們這間開始破損,那邊的隔間基本上沒辦法遮風擋雨,而且因為格局太小,基本也住不了人,孫九娘就沒修,直接鎖了了事。

沈憐雪倒是看上那間屋舍。

她想著若是能修修房頂,再置辦一個貨架,把做生意要用的應用之物、爐灶、浴桶都搬過去,那這邊的臥房就會幹凈許多,她甚至還能添置兩把椅子和茶桌,再添置一個箱籠存放被褥。

現在這狹小的租屋,已經什麽都放不下了。

母女兩個坐在依舊有些漏風的租屋裏,滿心歡喜暢想著未來。

此時,十裏坊中,一個小吏拖沓著鞋子,在店鋪前來回走動。

他是專管十裏坊的欄頭,每日裏都在各個商鋪閑逛,看到喜歡的東西,順手就摸走,小販們也不敢阻攔。①

不過他上頭還有稅務官,怕被人告得丟了差事,便也不會如何乖張,往常拿上一兩樣不值錢的家什便走。

今日他正站在油紙鋪子前斜著眼同老板說話,那老板討好地說:“錢郎君,你瞧咱們這攤位就賣些油紙,哪裏有您老人家得用的?”

被稱作錢郎君的小吏名叫錢德有,他就是汴京中人,父親是欄頭,他補了缺,也做了這極便宜的營生。

這條街上的人,他大抵都認識,也都知道他品行如何。

錢德有漫不經心捏著手裏的油紙,突然道:“最近是不是有個帶著孩子的小娘子經常過來買你這油紙,她生意不錯吧。”

十裏坊這條街上只有這一家賣油紙的,老板記性好,自然記得自己的客人,但他不知錢德有為何這般問,擔心他起什麽歹心思,便含糊其辭:“來買油紙的商販很多,小老兒記性不好,倒也記不太清了。”

錢德有嗤笑一聲:“你甭騙我,我可不是要去找茬,只之前瞧見過一眼,那小娘子像我過世兄長的遺孀,兄長過世前托我關照她們娘倆,我這才上了心。”

“我什麽娘子尋不到,何必盯著個寡婦瞧看呢。”錢德有很是吊兒郎當。

這倒也是。

這錢德有如今不過二十三四歲,家中早就娶了妻,聽聞娘家還是榷貨務中的一個官吏,已是官宦出身。

他若是瞧看小妾,大抵也不會尋個帶著孩子的寡婦。

但那老板還是不肯說,吭哧半天才道:“我真的不記得,只隱約記得是賣什麽煎餅吧。”

他說得模棱兩可,錢德有睨他一眼,揣著手走了。

他一路打聽,一路問,最終七拼八湊,問到了賣煎餅的住甜水巷一帶。

錢德有嘿嘿一笑,他仰頭看了看天色,轉身就往汴河大街行去。

日落雲後,晚霞燦來。

橘紅的火燒雲照亮天宮時,鄭欣年領著同窗回了家。

今日有一道九章算術他不得要領,便托了同窗家來再學,想要把算題徹底弄清楚。

他到家的時候孫九娘不在,他也不甚在意,自己取了玫瑰鹵子給同窗沖了一碗,然後便把客廳中的茶桌隨意收拾起來,給同窗騰了個地。

他的同窗今歲十三四歲,家中倒是頗有些來頭,不過他頗為平易近人,同鄭欣年這般的凡俗學子也很和善,往常都能一起讀書學習,鄭欣年同他關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