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孩童哭泣(第2/3頁)

換作之前的安無咎,他一定會忍受不到這些人死於聖壇,但現在他的心仿佛越來越硬,已經很難像從前那樣憐憫所有人。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戴著沈惕的手套,安無咎獨自靠在床頭睡去,他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了一個巨大的怪物,渾身長滿了甲片般堅硬的黑鱗,每一片都泛著微微的褐綠色的光,而鱗片的正中心、每一片的正中心都是一只寶石綠的蛇瞳。

那些觸手,蜷縮著、伸展著的觸手,在他的身後滯緩地舞動著、扭曲著,頂端是裂開的血紅色深淵,像是一種不疾不徐的狂歡,一種半凝固的舞蹈。

他仿佛是被困在了這黑暗的神殿內,在金色的高台上,巨大的怪物和神聖的祭壇,身後血一樣紅的火燒雲和仿佛垂憐他才落進來的霞光,一切怪異而華美。

安無咎感覺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雙眼已經無法移動到任何地方。

他好像被完全地控制住了。

不僅僅是怪異,也不僅僅是危險,他似乎看到了那無數雙瞳孔裏的迷惘和痛苦,脆弱與折磨。

面對這樣一個可能會隨時吞噬掉他的怪物,安無咎竟產生出一種莫大的憐憫。

恍惚間,他清晰地看見怪物的胸口在流血,那堅硬的鱗片仿佛被利爪穿透,流淌著綠色的粘稠液體,那一定就是他的血。

那種痛楚緩慢地流淌到他的身上,安無咎僵硬地低下頭,發現自己滿身都是血。

他的胸口是空蕩蕩的一個洞,裏面什麽也沒有。

忽然間,耳邊掠過熟悉的“慘叫”,尖銳的聲音試圖將他拉扯出來。身處神殿的他猛地回頭,他看到了另一個怪物,一個長著紅色瞳孔的巨大怪物。當他回過頭,場景仿佛坍塌一般漸漸崩解,安無咎試圖去救神殿中的他,但他也隨之崩解了。

那身鱗片如同落雨,紛紛灑下,最終只剩下一個紅色的寶石,如同一灘鴿子血平靜地落在地上。

安無咎彎下腰去撿,最後撿起來的卻是一本陳舊的書,絨布的封面積蓄滿塵埃。

就當他翻開第一頁的時候,他聽到了媽媽的尖叫聲。

於是他驚醒了。

安無咎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床邊的沈惕。

“你出了好多汗。”沈惕伸手去碰他的額頭。安無咎看到他手上的紋路,卻忽然心驚,想到夢境裏的畫面。

“你手上的這些紋路,是怎麽來的?”

沈惕第一反應是發現他可以說話了,所以嘴角微微勾起,但聽到安無咎的問題,他又陷入迷思。

“我……不記得了。”沈惕如實說,“應該是出生就有了。”

“你在哪裏出生的?父母都是什麽人,他們還在嗎?”安無咎又拋出許多的問題。

這些都是他平日裏不去想也不願過多關注的問題,因為他知道沈惕過去有過纏綿許久的痛苦,他不想令他再次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經歷。

但他這次是真的想知道,他心頭的好奇是由恐懼催生的,那個夢境令他不可抑制地去想,去思考。

他想知道為什麽聖壇會是聖壇,自己的父親為什麽會早亡?

母親為什麽會瘋?他為什麽會被困在一個實驗室裏,成為改造品。

他為什麽會遇到沈惕。

沈惕為什麽和他不一樣,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不,或許他本應如此,因為他根本不是人類!

安無咎等待著他的回答。

可無論沈惕怎樣去回憶,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只能告訴安無咎,“我好像是被懲罰了,被一個同類懲罰了。”

這個答案模棱兩可,連一個疑問也無法解答,他不明白安無咎為何這樣問,他也很想回憶起來,能好好回答,但害怕自己無法給出一個完美的答復。

但先認輸的是安無咎。

他不再逼問,而是伸出自己的雙臂摟住了沈惕,緊緊地擁抱住他。

“我知道了。”安無咎在他的側頸吻了又吻,“我知道了。”

當沈惕的雙眼中展示出迷惘和脆弱的時候,安無咎知道,他其實並不需要真相。

無論沈惕擁有怎樣的過去,無論他是誰,是什麽,安無咎都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是,他是否會失去沈惕。

聖音忽然間響起。

“黃昏已至,請各位準備祭祀事宜。”

他們和其他人一樣,在聽到聖音後按照要求回到大廳,詭異的是,原本在房間床上躺著的安德魯,此時此刻平躺在大廳黑曜石方碑之下,被裝進了一方石棺之中。

“請你們將面具一一戴上。”

所有人都按照要求,戴好面具,帶上了他們從城民手中拿來的那些物件,男性玩家們一起將這具石棺擡起,朝著聖音指引的方向腳步沉重地走去。

那是一座山,被冰雪覆蓋著,白日半落,血色的月亮已然升起,日月同輝。被灑在雪白大地上的紅色光芒並不是晚霞的霞光,而是血月的月光,一點點的攀爬,跟隨在眾人的身後,仿佛也要蔓延至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