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怪物療愈(第3/3頁)
安無咎沒有想到,原來那個面罩是沈惕第一次與人結識之後,得到的東西。
沈惕擡眼,看著安無咎,“最讓我受刺激的不是這個小孩子的死,而是面對他的死,我沒有感覺。”
他無法對安無咎形容那種空虛,那種無法感受到任何事物任何情緒的感覺。
“我意識到我是個非常非常奇怪的人。”沈惕輕聲說,“我知道換作是另一個人,一定會感到悲痛,至少會難過一陣子。所以我戴上了他送我的面罩,假裝自己也在緬懷。”
安無咎終於明白,為什麽沈惕這樣厭惡活著。
一個什麽都感受不到的人,怎麽會熱愛這個世界呢。
“對不起,我還把面罩砍碎了。”
聽到安無咎的道歉,沈惕笑了起來,“沒關系,面罩裂開的那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我是應該面對的。”
“而且……”
沈惕不確信說出這些,會不會讓安無咎感到有壓力,或是令他懷疑真假,但的確如此。他說過很多謊話,但沒有騙過安無咎。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我能感受到你。你的開心,難過,痛苦,我都能感受。”
他的眼瞳看起來清澈見底,在茸茸的暖光中顯得無比誠摯。
“這一點我不需要模仿,好像生來就會。”
安無咎的鼻尖有些酸澀。
奇怪的人真的要靠奇怪的人來拯救。
“我知道的。”
他明白沈惕的怪異,明白他有時候其實就像一個未入世的孩子,什麽都不明白,但為了合群,又不得不裝作很明白,久而久之,就活得很矛盾。
變得既懵懂又世故。
或許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沈惕才會有本能的一面。
這座城市的夜晚燈火不滅,甚至比白晝還要繁華,霓虹透過玻璃,將每一個人的夢都照得無比喧囂。
安無咎靜靜地躺在沈惕的懷裏,後背貼靠著他溫暖的胸口,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明明這裏是安全的,可他還是無法順利入眠,只要一閉上眼,那些曾經危及他們的危險統統浮現在眼前,仿佛要重新經歷一遍。
於是安無咎只能睜著眼,望著沒有焦點的白墻。
他嘗試著輕聲對沈惕說話,說他要找到自己的妹妹,無論她是不是活著,他都要找到她,這可能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又對沈惕說,倒閉的精神病院可以查,他身上這幅金屬骨骼應當更有查下去的空間。
說完這些,安無咎也在心裏告訴自己,他無法接受被人為操控的命運,渾渾噩噩爛泥一樣的記憶,他一定要找到最初和最完整的自己。
沈惕抱著他,呼吸聲很沉穩,確認他熟睡之後,安無咎動作很輕地轉過身,沈惕抱得太緊,他花了不小的氣力才能面向沈惕。
落地窗外光怪陸離的光落在沈惕的臉上,安無咎伸出手指,指尖隔著幾毫米的距離,將沈惕的五官和輪廓描摹了一遍。
他希望這個人不要離開。
但如果希望必須破滅,安無咎希望離開的是自己,不要是沈惕,也不要是任何他在乎的人。
沈惕睡得很沉,記憶中他很少像這樣熟睡過。
手臂空空的,原本還有睡意的他忽然間清醒,坐了起來。
床上只剩他一個。
沈惕的心忽然間快速地跳起來,正要掀開被子下床,卻發現床邊的矮桌上放著什麽。
回頭一看,竟然是他碎成兩半的面罩。
這出乎沈惕的意料,他伸出手,將面罩拿起來,當初被一劈兩半,如今竟然被粘合到一起,只是膠水的痕跡很拙劣。
為什麽他會留著這個?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
難道當時決鬥完,他自己又返回決鬥閾,把面罩收到遊戲面板裏了?
正疑惑,門嘀地響了一聲,從外面被打開了。
門口的安無咎撞見坐起來的沈惕,愣了愣,“你醒了?”
沈惕眨了眨眼,沖他晃了晃握著面罩的手。
“我……我還沒粘好呢,你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