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最後還是將涼掉的肉包子和豆花吃光了,九郡主說要給他再買一份,他沒說話,耷拉著眼皮自顧自喝豆花。

九郡主看見他咬包子都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心想他肯定是生病了,周身蓬勃的少年氣全沒了,只剩下枯朽陰暗的厭世氣息。

不過九郡主不討厭這樣的少年,甚至感到一絲稀罕,她感覺這樣的少年才更真實,小鈺卻更加害怕他。

小鈺小聲說:“因為壞蛋哥哥看起來更壞了。”

九郡主試圖替少年說好話:“他一點不壞的。”

小鈺感到傷心:“可是壞蛋哥哥現在看起來就好壞嘛。”

為了證明少年一點也不壞,九郡主大膽地拽拽少年的馬尾,少年偏頭看她,怏怏地用眼神詢問她在幹什麽。

九郡主朝小鈺眨眨眼,意思是:看吧,我拽他頭發,他都不生氣,他一點也不壞。

小鈺被她說服了,盯著少年柔軟的黑發,一只小胖手蠢蠢欲動。

少年冷冷瞥她一眼,小鈺內心的蠢蠢欲動頓時被掐滅在搖籃,嗚嗚咽咽地埋進九郡主懷裏。

九郡主搞不懂這孩子怎麽突然又傷心了起來,哄了會兒確定她沒事後才看向少年,沒忍住手癢又拽了下他身後的頭發:“你今天怎麽沒編辮子?”

少年不想說話,將腦袋朝她那邊歪了歪,九郡主不太懂他意思,少年言簡意賅道:“編。”

聲音啞得不行,喉嚨好似被大火燎了一夜,最後只余下一捧殘熱的灰燼。

九郡主嚇了一大跳,連忙放下小鈺擡頭去瞅他脖子,玄青交領的襟口險些被她拽開。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這種事,嘖嘖嘖。”路人對她的“狂熱”嗤之以鼻。

少年有點頭疼,卻沒有拉開她,腦袋微微後仰,任由她上手檢查,不想說話。

“怎麽一個晚上不見,你聲音就變成這樣了?傷寒?還是昨晚吃魚的時候被魚刺卡著了?”

九郡主不是大夫,光看他脖子看不出什麽異樣,半路拉他去看大夫,少年懶得反抗,一路被她拽著帶進醫館。

大夫診斷片刻,掀開少年的眼皮看了看他漆黑的瞳孔,又掀開少年衣服瞧了瞧其他幾處部位。

九郡主憂心著他的身體健康,見他衣服被掀開也沒想起來別開臉。

大夫卷起少年的袖子,九郡主盯著看。

大夫撩開少年的襟口,九郡主還是盯著看。

大夫讓少年脫了上衣,少年一動不動。

九郡主眼都不眨一下,催促道:“愣著幹嘛,脫衣服啊。”

小鈺還是個孩子,跟著九郡主一起盯著少年。

少年感覺頭更疼了。

大夫催少年:“脫衣服啊,夫妻倆連孩子都有了,這會還害羞什麽勁?”

九郡主根本沒多想別的,附和點頭道:“就是,孩子都有了,害羞——”

說到這,話音戛然而止。

九郡主炸毛:“孩子不是我的!”

大夫驚訝看少年,眼神裏充滿了“你小子年紀輕輕後院嬌花倒是養了不少嘛”的意思。

少年面無表情,接著啞著嗓子呵笑了聲。

大夫對他倆的反應一頭霧水。

九郡主繼續炸毛:“孩子不是我們的!”

小鈺弱弱舉起手:“小鈺、小鈺是撿來的。”

大夫哦聲,不以為意:“是不是撿來的不重要,先讓你爹脫衣服。”

轉而又補充道:“現在輪到你娘害羞了,快把你娘帶出去等著。”

小鈺:“……”

九郡主:“……”

這解釋跟沒解釋根本沒區別,老大夫年紀大了根本聽不懂。

小鈺年紀小,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進行身世上的辯解,大夫不耐煩揮揮手把她倆打發了出去。

小鈺蹲在外面委委屈屈:“阿娘和姐姐一點也不像。”

九郡主生無可戀:“如果像的話就更說不清了。”

沒多久大夫擰著眉毛出來:“你夫君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啊。”

聽見前半句九郡主還想繼續解釋,一聽後面那半句她頓時緊張起來:“什麽?什麽不容樂觀?”

聽起來少年馬上就要死掉了一樣,九郡主還沒帶他去過京城吃太白居的點心,也沒帶他一起坐船去看桃花塢的桃花,還有,聽說無極島的酒超級好喝,一壇子下去就能原地升天的那種。

她答應了要帶少年遊遍中原,這會兒連邊關都還沒遊完,才開了個頭就要結束了嗎?

眼見九郡主滿臉灰白,大夫若無其事繼續道:“也沒什麽,你們再晚來點,你夫君的病就要痊愈了。”

“……”

九郡主一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扭頭看見少年掀開簾子從屋裏走出來,仍舊是臉色蒼白的模樣。

大夫又道:“不過這大約歸功於你夫君身體底子好,自己熬一夜熬了過來,但凡昨兒夜裏出點意外,指不定你今天就見不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