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般若教後山,冰湖之上,江離與寧鈺又拆了十余招,仍然僵持不下。

實則不過三兩招後,江離就逐漸掌握了冰面行走的訣竅,待到此刻,已能行動自如,不至於再露狼狽之態了,但纏鬥越久,越覺得不妙,只因寧鈺對驚瀾劍法的領悟竟已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一招一式,寧鈺皆隨著江離的身形步法趨近後撤,仿佛早有默契,是同門所出的一對師兄弟在演練劍法,並未顯露殺意,但江離心中清楚,寧鈺既熟悉了驚瀾劍法,就必然會發現其中可趁的疏漏,眼下不動,只不過是拖延著等待最佳時機,他必須加倍提起警惕來應對。

可如此一來,江離所承受的不僅僅是《長生訣》的反噬,更是精力上的極大消耗,不消多久,提劍的手腕已漸覺著發沉了,他咬緊牙關,暗中氣惱,可眼下自己在對方眼中形同透明,無論出招多麽狠厲都會被輕飄飄地躲開,除了消耗下去,根本別無辦法。

倏然,江離腦中靈光一閃:寧鈺是吃透了自己的作風,可若是別人呢?

又是一劍落空,江離眼望著遠遠退開的寧鈺,忽而冷靜了下來,他試著去設想,假若戚朝夕面對如此困境,會如何解決。

……既然對方等待機會,那何不趁著自己尚有把握之時,賣他一個破綻?

思及此,江離幹脆也不再硬撐,垂下了持劍的手,喘息著稍作歇息。

果然,寧鈺眉梢一挑,神情微變,卻仍是謹慎的。

江離提氣怒喝了一聲,一招飛挑刺出,劍氣如虹,渾然是破釜沉舟的氣勢,速度卻較先前慢了稍許,暗自保留了三分力量。

寧鈺橫劍一擋,沒有再躲,江離隨即變招,劍尖一擡直取他咽喉。寧鈺偏身一晃閃了過去,雙眼瞧見江離的胸前空門敞露,一副不管不顧孤注一擲的模樣,便順勢斜上斬向他的胸腹。江離等的就是這一式,當即轉腕回劍,迅疾無匹地削向寧鈺持劍的手臂!

電光石火的一刹那,江離清晰地聽到了對方的一聲輕笑,心頭一震,意識到自己同樣也露出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只見寧鈺幾乎是在江離轉腕的同時斜身折腰,憑借這一細微的角度差錯開了削來的劍光,而他手中劍去勢不止,在江離胸腹之前淩空掠過,切入了江離右臂的腋下要害,長劍立即抽回,江離不由己地旋身後跌了幾步,身形一晃,虛軟跪下了。

大滴大滴的鮮血墜落冰面,綻開了一朵朵淒艷的紅,江離用力按著傷處,卻仍止不住血,而修煉《長生訣》這種功法,最怕的就是失血,他渾身跟著一陣陣的發虛,仿佛流逝的正是他的生命。

那樣一瞬間,江離幾乎感到絕望了,這一擊不成,意味著只要他用的是驚瀾劍法,寧鈺就能永遠避過,永遠毫發無傷。

“玩得足夠久了,江少俠,我們該結束了。”寧鈺意興闌珊,揮劍斬向他的頸上人頭,這一次,殺意畢露。

“不。”江離道,他強忍劇痛,挺劍而起,金石疾撞,火星飛濺,擊鳴聲尖銳破空,“我不會死在這裏,我答應了他,要活下去!”

江離再度站了起來,這一次,他拋開了過往二十三年所學的一切,什麽也不再去想,只盯著眼前雪亮修長的劍。

他架住了寧鈺的長劍,就勢一翻,刺向對方肩頭,寧鈺應力借力,將劍尖撥轉開去。

誰料江離手腕一抖,就此將青霜劍擲甩了出去,寧鈺下意識追看劍的去向,江離已出手擒住了他持劍的手臂,待他一掌襲來,江離卻不與他鬥,身形一閃轉到了他的背後,青霜劍在空中盤旋一周呼嘯歸回,江離一把截住,反手向後,如水劍刃頃刻劃破了寧鈺的脖頸。

寧鈺連忙旋身避開,半空灑開了一串血珠,待站定之際,他摸了摸脖頸,再差一分即要割開他的筋脈。寧鈺一驚,再看向江離的目光深了幾分:“你竟然還藏了一手?這一式叫作什麽?”

江離並指抹過劍上血跡,開口時聲音仍帶了些虛弱:“等殺了你,我再想名字。”

不是驚瀾劍法,更不是歸雲劍法,是獨屬於他自己的劍!

聞言,寧鈺的臉色終於變了,他那素來溫雅有禮的假面破裂了,江離第一次讀懂了他的表情,是鮮活無比的嫉妒。

他提劍連襲逼來,招招狠辣,江離絲毫不懼,甚至不須思慮,隨心應對,右臂有傷不便,那便在雙手之間切換拋轉,交替持劍,青霜劍翻轉變幻,鋒芒飛旋如星。

武學或許本就簡單如斯,他身隨意動,劍無定式,唯有自在。

江離沉浸其中,幾乎忘卻了身上傷痛,他身法本就輕捷,在冰上更如雪絮飄轉不定。寧鈺應對不及,轉眼間身上已添了十余道深淺不一的劍傷,他遍身血染,目露狠意,虛晃一招後,刻意讓江離一劍刺中了他的肩頭,他借機拽過江離的手臂,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牢牢卡住了青霜劍,另一只持劍的手直攻向江離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