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回到客棧時天已黑了,戚朝夕還記著江離背上挨了那黑蛇的一記,終究不放心,將他放在床榻上,正人君子似的默念了一聲心無旁騖,解開了他的衣裳,輕輕地翻過了身。

少年的身形雖纖瘦單薄,卻隱含了一股堅韌的力量感,膚色白皙,便襯得後背那一大塊淤血愈發猙獰。

“就知道你嘴裏沒實話。”戚朝夕搖了搖頭,伸手在昏睡得毫無知覺的江離臉上捏了一下,算作懲罰,然後轉去行囊裏拿了藥膏,先倒在掌心捂熱了,才慢慢地塗在他背上。

上過藥後,戚朝夕將他翻回身,還順手解散了江離束起的頭發,以指為梳地理了幾下,卻忽然發現他的鬢邊多出了一縷白發,變化幾乎就發生在眨眼之間,刺目得不容置疑。

盡管江離安穩地睡過去了,但《長生訣》仍在一刻不停地侵蝕這具身體。

戚朝夕靜默著,手指頓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下滑,虛停在了江離的丹田上方,他似乎在遲疑,內力慢慢凝聚於掌心,像要朝丹田按下,微微一動卻牽扯了手腕上的傷,不由得一抖,內力便散了。戚朝夕怔了一下,隨即苦笑出聲,他為江離蓋好了被子,起身在房中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然後坐在桌旁將自己身上的大小傷口處理了。

沒過多久,虛谷老人和江蘭澤也回到了客棧,他們匆匆地推門進來,神色微妙。不待他問,江蘭澤張口便道:“戚大俠,你絕對猜不到斷崖下面發生了什麽!那個七殺門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正巧在那山坳裏,不知道有沒有瞧見不疑劍掉下來,但他們跟般若教那幫人打了一架,估計也猜到了這地方有東西,立馬派人將周圍都封鎖起來了。”

這確實出乎了戚朝夕的意料:“般若教肯就此放棄?”

“七殺門那邊近百人呢,般若教總共也就十幾個,又跟我們在山洞裏耗了那麽久,怎麽打得過,不甘心也只能先撤了。”

戚朝夕一時沒有接話,陷入了思索。

江蘭澤看著他,又道:“戚大俠,七殺門人數眾多,不疑劍就算掉到犄角旮旯裏,被搜出來也用不了幾天,而我們只有四個人,根本阻止不了他們。”

戚朝夕聽出他話外有話,笑道:“那少莊主有什麽主意?”

“我們去找沈二哥幫忙吧。”江蘭澤試探道,“青山派與歸雲一向交好,況且是為了避免不疑劍落入魔教手中,他肯定會答應的。”

戚朝夕笑意不減:“少莊主也知道青山派人多勢眾,沈二公子若是對不疑劍毫無興趣,就不會在平川鎮逗留這麽久了。”

“不疑劍和《長生訣》本就是江湖上人人向往的傳說,如今又有起死回生的傳言,會感興趣也不奇怪,而且鎮上那麽多俠客,照你的意思,難道他們都是不顧江湖道義廉恥,一見到不疑劍就想私吞的人嗎?那樣還算什麽俠……”江蘭澤越說聲音越小。

戚朝夕並不反駁,轉向了虛谷老人:“前輩覺得如何?”

“未必妥當,但此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虛谷老人道。

戚朝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床上的江離:“等他醒了再決定吧。”

翌日,直到將近正午,江離才緩緩轉醒。

他的精神不錯,氣色也如常,除了鬢邊新添了一縷白發,看上去與往日別無二致。見他坐起身,戚朝夕還是忍不住想扶一把,江離卻搖頭拒絕了,一雙眼直盯在戚朝夕裹了繃帶的手腕上,低聲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戚朝夕一擡腕躲開了他伸來的手,笑得漫不經心:“這有什麽好看的,難道還好奇你的牙印?”

“我給你換藥。”江離掀被下床,去行囊裏找出了藥瓶。

實在拗不過他,戚朝夕只好在桌旁坐下,妥協地將手臂遞了過去。江離輕輕地將繃帶揭開,露出的仍是肉紅色的傷疤,尚未結痂,顯然傷得不輕,何況右腕還是習武之人嚴防的經脈要害。他擡眼看著戚朝夕,問道:“疼嗎?”

自從年紀漸長、娘親自盡後,他就再沒被這麽珍而重之地問過,戚朝夕心頭頓時軟得一塌糊塗,裝模做樣地想了想,才道:“有那麽一點兒疼,不如你親一下試試,說不定就好了。”

他本想逗江離笑,可江離垂下了眼,一言不發地握著他的手,低頭親吻他的傷疤。那觸感是柔軟的,微有些癢痛,連帶著心臟也變得酸脹,戚朝夕面上的笑容維持不住了,反手擡起江離的下巴,傾身吻住了他。

一吻淺嘗輒止,戚朝夕在呼吸可觸的距離下,不自覺地溫柔了聲音:“好了,現在一點兒都不疼了。”

江離定定瞧著他,又轉開視線,小心地為他上了藥,將手腕重新包紮好了。

“你先吃點東西吧。”戚朝夕站起身招呼夥計。飯菜是早就吩咐下的,一直備在後廚溫著,不一會兒就送了上來,溫度正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