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據江蘭澤問來的消息,那死而復生的農夫名叫範力,家住平川鎮西。

他如今在鎮上可謂無人不知,戚朝夕、江離與虛谷老人走入鎮西的街巷,無須多問,便有人給熱心指路。到得範力的院門前,只見大門緊閉,從內傳出雞鳴狗吠,還有孩童的嬉鬧聲,顯然主人在家。

戚朝夕敲了門,提聲詢問,門裏當即響起一婦人不耐煩的聲音:“男人出門去了,不在家,你們走吧!”復又小聲嘟囔了一句,“隔三差五地找上門,煩也要煩死了。”

雖隔著厚厚的門板,以他們習武之人的耳力還是將這句話聽得清楚。

江離問:“等他回來嗎?”

戚朝夕一擺手,側耳聽了聽,然後從懷中摸出二兩銀子,拋進了門中。緊跟著,響起了那婦人驚喜的聲音:“哎喲,你在家啊,怎麽在屋裏也不出聲。快收拾收拾出來,我去給客人開門!”

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門吱呀一聲被拉開,婦人環顧了他們三人,綻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我就猜是江湖俠客,快進來坐吧!”

江離:“……”

虛谷老人擡腳進院,戚朝夕笑了聲,拍拍江離的肩膀,攬著他也跟了進去。

院中擺了一張方桌,幾把椅子,坐在那兒的男人正望著不遠處挖沙玩泥的兩個孩子,他身材結實粗壯,臉色卻虛弱蒼白,聞聲轉過頭來:“你們也是來問那把什麽劍的嗎?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能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談談你起死回生的事,如何死的,又如何復生。”虛谷老人拉過椅子,在範力面前坐下,端詳起了他的面色。

“死就是眼前突然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唄。那會兒我正在地裏幹活,一點兒傷也沒受,旁邊的人就看見我直挺挺地倒了,過來掐人中發現沒氣了,連身子也硬了。至於活嘛,”範力一攤手,“就睜眼醒了,感覺像睡了場覺,除了身上使不上勁兒,哪兒都沒事。”

虛谷老人追問道:“斷氣時身體就已經僵硬了,你確定嗎?”

“我哪兒知道,聽他們說的,說是因為這個,把我搬回來都費了好一番功夫。”

虛谷老人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時沉思不語。

範力看了看他們:“還要問什麽?”

戚朝夕道:“聽說救你的俠客被人追殺時,你也在那老宅中?”

範力點頭,顯然這問題已經回答過了無數次,張口便熟練地將那夜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那時他剛把吃食放下,詢問那俠客還有什麽需要,對方卻突然變了臉色,問他這老宅中可有地方躲藏。範力忙道有的,領著那俠客去了後院的地窖處,然而對方把他給塞了進去,還叮囑說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出來,他一頭霧水,但看得出來那俠客的神情分外緊張,又出於對救命恩人的信賴,便照做了。

不多時,頭頂果然一陣混亂聲響,腳步聲既多又雜,打鬥聲更是激烈,範力縮在地窖中大氣也不敢出,直到聲音遠了、靜了,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張望。院中滿地狼藉,還站著幾個手握兵器的黑衣人,正聽著一個手無寸鐵的男人說話:“……被他逃了,不疑劍果然厲害。不過他身受重傷,逃不出這鎮上,再加派些人手看著,絕不能讓《長生訣》從眼前溜走了。”

那男人側身站著,衣領敞開,月光下他鎖骨上的赤紅紋身分外奪目。

這正是沈知言判斷追殺者為般若教的原因。

整個過程並無漏洞,範力一介農夫也不像擅長撒謊的模樣,但戚朝夕總覺得哪裏奇怪,不禁皺了皺眉。

江離忽然問:“救你的人什麽樣?”

“長得挺俊的,斯文又白凈,說話挺和氣,對我家孩子也有耐心。”範力回憶道,“就像讀書人常說的那種謙謙君子。”

江離點了頭,神情卻困惑了起來。

眼看再問不出什麽了,戚朝夕以眼神示意離開,虛谷老人卻又問道:“你如今除了身體虛弱,可還有其他不適?”

“沒了吧,就是身上沒力氣。”

虛谷老人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瓶和針卷,道:“把瓶中的藥服下一枚,我替你施針試試。”

範力一愣,在旁聽著的婦人快步上前,懷疑地上下打量著他們:“藥可不能亂吃,居然還要用針,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想對我們做什麽?”

不待虛谷老人解釋,戚朝夕先一步拿起東西就往回塞,煞有介事地道:“唉,老爺子,咱們不是說好了只來看看嗎,他們出不起診金,您再多管閑事我們可虧本了。走吧走吧,反正死不了。”

他悄悄遞了個眼色,江離頓時明了,跟著站起身:“我們走吧。”

此話一出,婦人明白了什麽,忙攔在了虛谷老人身前,態度也跟著轉了彎:“等等,您是大夫?剛才是我態度不好,您見諒。您不知道,我們全家老小就靠他了,他現在這樣做不了重活,再耗下去家裏都要沒糧了,您看出什麽病就幫幫我們吧!”